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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泽载的大帐的帘子被猛然掀开,一股裹挟着雪粒的刺骨寒风灌入,吹得炭火一阵明灭。年亮封和旗哈朗裹着厚重的狼裘斗篷,带着一身寒气闯了进来,脸色比外面的天色还要阴沉。年亮封魁梧的身躯裹挟着风雪,脚步沉重;旗哈朗紧随其后,脸色铁青,但步履间仍带着一丝勋贵子弟特有的、刻意维持的矜持与体面,只是那矜持已被焦虑侵蚀得摇摇欲坠。他们身后,亲卫队长捧着代表紧急军令的赤翎铜筒,肃然而立。
泽载依旧端坐主位,腰杆挺得笔直,仿佛一尊冰冷的石像。他甚至没有起身相迎的意思,只是抬起眼皮,淡淡地扫了两位气息未匀的军中老将一眼,目光最后落在那支刺眼的赤翎上。他的手无意识地伸向内袋,似乎想掏出怀表确认时间,但又在半途停住,只是紧紧按在衣襟上,仿佛那个动作本身就能带来某种秩序感。他的姿态,是皇室成员面对臣属时那种与生俱来的疏离和居高临下,更带着一种刚从罗斯战场归来、被胜利固化的自信。
“年将军,旗将军,风雪兼程,辛苦了。”泽载的声音平静无波,听不出喜怒,如同怀表指针的滴答,精准而缺乏温度,“你们传来的军报,我已知悉。”
年亮封一步跨前,魁梧的身躯几乎挡住了帐内大部分火光,阴影笼罩在泽载年轻的脸上。他出身行伍,靠军功一步步爬至高位,也是乾龙为数不多较为宠信的平民出身的军方高层。
此刻的年亮封忧急如焚,顾不得太多虚礼:“主帅大人!军情如火!四十万大军,十天之粮!不能再等了!末将恳请主帅大人,即刻放弃预设伏击,主动出击,寻找方先觉主力决战!迟则生变!迟则军心溃散,万事皆休啊!这里不比罗斯的铁路!完全就是一片泥沼!粮道一断,神仙难救!”他的声音嘶哑而充满不容置疑的压迫感,带着行伍出生将领惯有的直白和急切。
旗哈朗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焦虑,上前半步。作为世袭罔替的军方勋贵,他深知在皇室成员面前应有的分寸,但此刻的危机也让他无法保持彻底的沉默。他微微欠身,声音比年亮封克制,却带着更深的沉重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施压意味:“主帅大人明鉴。年将军所言,句句肺腑。方先觉乃帝国百战名将,用兵如神,其行踪诡谲难测,实非寻常可比。何平远在长安京,其情报真伪,尚需存疑。更可况,我军刚结束对罗斯的战斗,全军虽士气高昂,但也略显疲态,同时粮草辎重转运因为鞑靼大雪的缘故,已经略显艰难。再者,若方先觉的主力没有按照先前的计划,不再进入河谷,或另有所图,我等在此枯等,坐吃山空,岂非……坐以待毙?”他刻意停顿了一下,选择了一个更文雅却也更具分量的词,“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此非智者所为,更非陛下所期啊,主帅大人!”他甚至抬出了乾龙帝。
帐内一片死寂,只有炭火偶尔爆裂的噼啪声。泽载的目光在两位老将脸上缓缓扫过。年亮封的急切如同火焰,旗哈朗的沉重如同寒冰。他放在衣襟上的手终于抽了出来,从怀中掏出了那枚怀表,“咔哒”一声轻响,表盖弹开。他垂眸,目光落在表盘上精准行走的指针上,看了足有两三秒,仿佛在确认某个重要的时间节点。这份从容不迫,甚至带着点刻意的动作,本身就是对两位老将焦虑的一种无声压制和对其“不懂规矩”的蔑视。
“年将军,旗将军,”泽载“啪”地合上表盖,声音依旧平稳,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冷硬,“你们的担忧,本帅已经知晓。”他目光扫过年亮封,最后停在旗哈朗身上,仿佛勋贵的进言才更值得他多解释一句,“兵法有云:‘置之死地而后生’。眼下粮道断绝,看似绝境,实乃激发我军死战之志的天赐良机!四十万大军背靠绝境,无路可退,此等哀兵之势,方是我大金铁骑破敌制胜的根本!罗斯之战,我军正是靠着一往无前的气势,才摧垮了罗斯人的防线。此乃制胜之道!”
说完,泽载站起身,年轻的身躯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挺拔而固执,甚至带着点僵硬。他逼视着两位老将,尤其是旗哈朗,目光锐利如刀:“我希望两位大人要了解,我坚守伏击——这不是怯战!旗哈朗,你出身将门,当知为将之道,首重令行禁止,恪守成规!这也是对帝国第一名将方先觉应有的尊重!贸然出击,离开这精心构筑的伏击阵地,暴露于风雪旷野,这才是最危险的,万一被风雪侵蚀体力后,再遇见方先觉,后果不堪设想!何平的情报,是我大金倾国之力换来的命门!方先觉必入黑水河谷!他追求的就是雷霆一击的速度!这是他的骄傲,也是他的死穴!时间,在本帅的计划之中!”他下意识地又按了按装着怀表的内袋,“此时放弃伏击,前功尽弃,更将四十万大军置于进退维谷之地,才是真正的取死之道!你……”说到此处,泽载故意顿了顿,又看向年亮封,“难道两个将军想让陛下的心血付诸东流?”他的语气越加沉重,更带着质问和威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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