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水河谷。
方先觉看着伪装成主力的民兵队伍被大金伏兵疯狂屠戮,玄铁护腕下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他想起出征前长安京那些送行的百姓,那些把儿子、丈夫托付给自己的母亲和妻子——他的内心也充满痛苦,试问,有哪个将领愿意作出这样有悖人伦的战术,但是——
“此战若胜,帝国可存。”方先觉对司马错低语,声音如同淬火的钢铁,“若败……你我皆无葬身之地。”
而河谷之中,大金士兵们为封侯赏金杀红了眼,却不知帝国的利刃已悬在头顶。
……
风雪如刀,在狭窄的黑水河谷中尖啸肆虐,卷起地面积雪,仿佛一条暴怒的白色巨蟒在谷底翻腾,遮蔽天日,吞噬着一切声响。天地间,只剩下这令人窒息的、单调而狂暴的呜咽。
帝国庞大的队伍,在这片被死亡标记的绝地中,如同一条疲惫却不得不前行的玄色长龙,缓缓蠕动。队伍侧翼,那十万临时征发的民兵显得格外刺眼。他们身上的“军装”和中央军军装的颜色颇为相似,但只要仔细观察,就会发现这些“中央军军装”无不透着一股难以掩饰的粗劣与单薄。
劣质的染料在风雪的冲刷下,有的甚至已经斑驳褪色,露出了原本灰败的粗麻布底子。许多人冻得嘴唇乌紫,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脚步在冻得如同铁板般坚硬、又覆盖着厚厚雪壳的地面上踉跄打滑。简陋的皮甲根本无法抵御这百年难遇的酷寒,更不要说在面对即将到来的锋刃时,能有多少抵抗力。
因此征发的突然,这些民兵们手里的武器,大多是削尖的木杆长矛,或是锈迹斑斑和来不及打磨劣质刀剑。这些兵器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毫无威慑力。因为军纪松散,他们的队列早已不成形状,松散拖沓,在沉默的行进中弥漫着一种被命运驱赶向屠宰场的麻木与恐惧。
这支队伍,就是方先觉抛向死亡陷阱的“饵”。一个用血肉铺就的、残酷而必要的诱饵。
河谷两侧的高地,如同巨兽沉默而嶙峋的脊骨,在漫天飞雪中若隐若现。峭壁之上,密林深处,冰冷的岩缝之间,无数双因饥饿而布满血丝、因寒冷而几近疯狂的眼睛,正死死盯着谷底缓慢移动的黑色长龙。大金士兵们即使裹着厚重的狼裘,身体却还是因为饥饿而导致的寒冷——无法抑制地颤抖。
大金士兵们的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浓重的白气以及因饥饿而导致的闷响。他们紧握着冰冷的弓弩,粗糙的手指搭在同样冰冷的扳机或弓弦上,僵硬得几乎失去知觉,唯有眼中那攫取猎物、换取生机的贪婪火焰,在风雪中灼灼燃烧。
泽载端坐于临时搭建在高地背风处的指挥台上,身姿依旧如标枪般挺直,仿佛风雪与他无关。他再次掏出那枚镶嵌金纹怀表——“咔哒”一声弹开表盖,目光精准地落在指针上。时间,在他刻板的计划中,分毫不差。他缓缓抬起头,年轻的面庞如同冻硬的岩石,毫无表情,只有那双眼睛深处,掠过一丝属于猎手终于等到猎物踏入陷阱的、冰冷的亢奋。
突然,他抽出弯刀,刀锋在晦暗的天光下划出一道凄厉的寒芒,直指谷底!
“放箭——!!!”
那声音仿佛不是从一个年轻将领的喉咙里发出,而是来自地狱深渊的咆哮,瞬间撕裂了风雪的呜咽,如同惊雷般在两侧高地炸响!
呜——!!!
凄厉得令人头皮发麻的号角声,如同无数冤魂的尖啸,骤然从两侧高地的密林和岩石后冲天而起!
下一秒,遮蔽天日的死亡之云降临了。
咻咻咻——!!!
密集如暴雨般的箭矢撕裂了空气,带着刺耳的尖啸,从两侧高地的阴影中疯狂倾泻而下!箭雨!这是真正的箭雨!密密麻麻,铺天盖地,瞬间将谷底那缓慢蠕动的黑色长龙完全笼罩!箭杆摩擦空气的锐响连成一片令人心胆俱裂的恐怖噪音,压过了风雪的嘶吼!
噗噗噗噗!
沉闷而血腥的利器刺入血肉的声音瞬间取代了所有声响!谷底瞬间化作人间炼狱!
“啊——!”
“我的腿!我的腿啊——!”
“娘——!”
凄厉绝望的惨叫如同被掐住脖子的鸡鸭,骤然爆发,又在下一波箭雨中戛然而止。伪装成中央军的民兵们,在这突如其来的灭顶之灾面前,脆弱得如同纸糊的玩具。劣质的皮甲被轻易洞穿,单薄的躯体被强劲的箭矢狠狠贯穿、撕裂!鲜血如同廉价的红色颜料,瞬间在洁白的雪地上泼洒开大片刺目的猩红图案。断肢残臂被巨大的冲击力带飞,砸在冻土或同伴的身上。有人被数支利箭同时钉死在地上,不停抽搐;有人被射穿了脖子,嗬嗬地倒着气,血液从口中喷涌;但更多的人如同被割倒的麦子,成片成片地倒下,生命在冰冷的箭镞下瞬间熄灭。谷底的雪迅速被染红、融化,混合着泥泞和内脏碎块,变成一片粘稠、污秽、散发着浓烈血腥与死亡气息的泥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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