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国罗越行省北部,北宁城外围。
烈日,毫无遮拦地倾泻在焦灼的战场上。空气仿佛凝固的油脂,沉甸甸地压在每一个奋力搏杀的生灵头顶,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浓重的血腥、硝烟和焦土的混合气味,灼烧着喉咙与肺叶。
箭矢撕裂空气的尖啸、火枪沉闷的爆鸣、刀剑撞击的刺耳锐响、垂死者绝望的哀嚎……无数声音汇聚成一曲死亡交响,在丘陵间反复碰撞、回荡。
炎思衡勒马立在一处稍高的土丘上,身上的铠甲早就被汗水和尘土浸透。右肩处,一片刺目的暗红正不受控制地缓缓洇开、扩大。那是旧伤在剧烈的指挥调度和强行压抑的情绪冲击下,再次崩裂的征兆。
他的每次呼吸都牵扯着旧伤深处尖锐的刺痛,冷汗顺着鬓角滑落,混合着脸上的烟灰,在下颌汇成浑浊的泥流。炎思衡紧抿着苍白的嘴唇,牙关死死咬住,才将那几乎冲破喉咙的痛哼压了回去。
高孝伏和马武正各自率领麾下精锐,反复冲击着帝国守军依托地利构筑的简易防线。帝国人显然早有准备。他们利用丘陵间的自然沟壑,辅以临时挖掘的壕沟和匆忙架设的原木栅栏,构筑了数道坚韧的防线。帝国士兵的身影在工事后若隐若现,帝国引以为傲的强弩如同连绵不绝的毒蜂群,带着令人心悸的“嗡”鸣,泼洒出密集的箭雨。北明士兵的身影在箭雨下不断绽开血花,闷哼着、惨叫着扑倒在地。
游骑兵的火枪虽然犀利,但面对龟缩在工事后的敌人,火力压制效果大打折扣,每一次推进都伴随着惨烈的伤亡,每一步都踏在袍泽温热的尸身上。
“大人!这样硬冲不是办法!”游骑兵第四师的统帅马成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促,策马靠近炎思衡。他脸上同样沾满硝烟,但那双细长的眼睛里,此刻却闪烁着焦灼之外更深沉的东西——一种极力压抑的阴霾和动摇。
马成指着前方胶着的战线,语速飞快,试图让自己的劝阻听起来充满忧患:“帝国人依托工事,强弩密集,我军伤亡太重!弹药消耗也极大!张儁乂至今杳无音讯!万一……万一红石林有失,王世正拿下金兰,再从我军背后扑来,我们可就……”他刻意顿住,没有说下去,目光却紧紧锁在炎思衡的脸上,似乎在评估着对方还能支撑多久。
炎思衡没有立刻回答。他很清楚马成的想法,毕竟两人在圣洛邦联就有过合作,但前方的战事不利和巨大的伤亡,确实也让他有了一丝犹豫——真的还要继续下去吗?
他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前方,目光穿透弥漫的硝烟,似乎想从那片混乱的厮杀中撕开一条血路。胶着的战局压力,沉甸甸地挤压着他每一寸神经。
高孝伏那柄标志性的沉重战斧在敌群中卷起一片血浪,但旋即又被更多涌上的帝国士兵淹没;他的怒吼在嘈杂的战场上依稀可辨,高孝伏率领的突击队正被一阵更猛烈的弩箭压制在一条浅沟里,寸步难行。撤退的念头,第一次如此清晰地缠绕上他的心头——为了这数万兄弟的性命,为了北岛那数万翘首以盼的家眷……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僵持与动摇边缘!
“报——!将军大人!急报!红石林急报——!”
一声撕裂长空的嘶吼,刺穿了战场上所有喧嚣!一道浑身浴血的身影,疯狂地鞭策着一匹口吐白沫的战马,不顾一切地冲上炎思衡所在的土丘!那战马前蹄一软,在惯性的作用下轰然跪倒,将马背上的传令兵狠狠甩飞出去!
传令兵在滚烫焦黑的泥地上翻滚了数圈,挣扎着抬起头,脸上糊满了血污和泥土,唯有一双眼睛亮得骇人,死死盯住炎思衡。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嘶心裂肺地吼叫出来:
“红……红石林……大捷!张儁乂……伏击成功!王世正授首!帝国的两个师团……全军覆没!”
轰!!!
这消息,狠狠劈在炎思衡早已紧绷到极限的心弦上!他好像看到了!东南方天际,那三道象征着张儁乂胜利的粗大黑色烟柱,正缓缓消散在铅灰色的苍穹之下!
成了!真的成了!绝境之中,他赌赢了!王世正那柄悬在背后的毒刃,被张儁乂彻底斩断!
一股难以言喻的力量,仿佛从这滚烫的土地、从袍泽的鲜血、从这绝处逢生的狂喜中奔涌而出,强行灌注进他的身躯!他左手死死攥住腰间佩剑的剑柄,那冰凉的触感如同定海神针,稳住了他摇摇欲坠的身形。
“天!不亡我北明!”一声长啸,裹挟着浓烈的血腥气,猛地从他胸腔炸开,瞬间压过了战场所有的喧嚣!他布满血丝的眼睛如同燃烧的炭火,扫过身边每一个因这惊天捷报而呆滞、继而狂喜的将领面孔,最终,那燃烧的目光落在了马成那张表情复杂、阴晴不定的脸上。
“马成!”炎思衡的声音嘶哑破碎,却带着一种斩断钢铁的决绝,“你听见了吗?!张儁乂,斩了王世正!帝国的两个师团,全军覆没!背后的隐患已经解除!现在,我们可以完全投入进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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