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鸢号的引擎彻底停摆，像一片失重的枯叶在虚无之隙里漂浮。苏清鸢攥着掌心的灵核，那点温暖的光芒映着她苍白的脸，通讯器里的童谣还在循环，调子忽快忽慢，像被人用指甲刮过玻璃。
“这歌……”上尉突然开口，声音发紧，“我小时候在联邦孤儿院听过，说是三百年前‘灵蚀灾变’时流传的，当时好多星舰就是循着这歌声偏离航线，最后消失在虚无之隙。”
苏清鸢的心猛地一沉。灵蚀灾变，正是她故乡星舰失踪的那年。她指尖划过青铜令牌上的新字迹——“你掌心的灵核，是钥匙，也是诱饵”，突然想起父亲临终前塞给她的那半块残破星图，边角的纹路竟与令牌上的“归墟境”坐标隐隐重合。
“归墟境……”她喃喃道，调出清鸢号的备用星图数据库，输入令牌上的坐标。屏幕闪烁片刻，弹出一行红色警告：“此区域为联邦最高机密，标记：‘禁忌孵化场’”。下方附的全息影像里，归墟境是一片被暗红色星云包裹的星域，中央悬浮着一颗布满血管状纹路的黑色星球，而那星球的轮廓，竟与巨鸟的头颅一模一样。
“孵化场？”上尉倒吸一口凉气，“难道蚀灵雾是被‘养’出来的？”
苏清鸢没回答，只是将林越的灵核贴近控制台。灵核的光芒渗入线路，屏幕上的警告突然褪去，浮现出一段加密日志，发信人标注着“青云宗守墟人”。日志里只有寥寥几行字：“蚀母藏于归墟地心，以灵能者为食，巨鸟是其首子，童谣为引，诱捕迷途者。”
“蚀母……”苏清鸢咀嚼着这个词，突然想起假林越说的“母巢”。她抬头看向舷窗外那个不断扩大的黑色旋涡，旋涡中心的光点越来越密，隐约能看到无数细小的触须在里面蠕动——那分明就是一个正在“产卵”的巢穴。
就在这时，灵核突然剧烈震颤，表面的光芒忽明忽暗，像在传递某种信号。苏清鸢连忙将它贴在眉心，一段模糊的意识碎片涌入脑海：“……归墟境的青铜门需要双钥……我的灵核……你的令牌……小心蚀母的‘低语’……”
是林越的声音！虽然破碎，却无比清晰。苏清鸢猛地睁眼，看向青铜令牌——令牌背面果然有个凹槽，形状与灵核完美契合。她将灵核嵌进去的瞬间，令牌突然爆发出刺眼的金光，清鸢号的引擎竟重新启动，屏幕上的星图自动定位了归墟境的航线，导航语音变成了林越的声音：“清鸢，当你听到这段录音时，我应该还困在蚀母的意识里。蚀母能模仿人心底最在意的声音，别信童谣里的任何话……”
录音突然中断，取而代之的是一阵孩童的笑声，与童谣的调子重合在一起。苏清鸢的通讯器里，笑声越来越近，仿佛有无数个孩子扒在舷窗上往里看。她猛地转头，只见舷窗外的虚空中，浮现出一张张模糊的小脸，都是她故乡星舰上的同伴——他们明明在灾变中失踪了，此刻却睁着黑洞洞的眼睛，对着她无声地笑。
“清鸢姐姐，跟我们来呀。”一个熟悉的声音从通讯器里传来，是她小时候最好的玩伴阿禾的声音。苏清鸢的指尖开始颤抖，当年就是这声音，引诱着年幼的她走向星舰的危险区域，若非父亲及时拉住，她早已成了蚀灵雾的养料。
“别听她的！”上尉突然大喊，将一枚震荡弹扔向舷窗。爆炸声中，那些小脸瞬间消散，但童谣的调子却变得更加凄厉，清鸢号的外壳开始渗出黑色的黏液，像被什么东西慢慢“消化”。
“蚀母在侵蚀船体！”上尉操控飞船加速，试图冲出旋涡的引力范围，“它在利用你记忆里的人拖慢我们！”
苏清鸢咬紧牙关，将令牌插入控制台的感应槽。金光顺着船体蔓延，形成一道护罩，黑色黏液遇光即退。“林越的录音说得对，它在模仿人心底的弱点。”她盯着屏幕上归墟境的航线，“我们不能逃，必须去青铜门。林越还在里面。”
清鸢号冲破黑色旋涡的瞬间，舷窗外的景象骤然一变——暗红色的星云像血水般翻涌，那颗黑色星球悬浮在正中央，表面的血管纹路里流淌着荧光绿的液体。星球的赤道位置，有一道巨大的青铜门，门上刻满了与令牌相同的符文，门楣上写着三个古字：“蚀灵狱”。
青铜门紧闭着，门环是两只衔着锁链的巨鸟雕像。苏清鸢将令牌举到舷窗前，门环突然活了过来，扑扇着翅膀飞向飞船，停在舱门外。它们的眼睛里映出令牌的金光，发出一声清亮的啼鸣，仿佛在确认身份。
就在青铜门即将开启的刹那，通讯器里的童谣突然变调，变成了林越的声音，带着痛苦的喘息：“清鸢……别开门……我撑不住了……你快走……”
苏清鸢的动作顿住了。这声音太真实了，真实到让她心脏抽痛。她看向令牌上的灵核，灵核的光芒黯淡了几分，像是在呼应这痛苦的呼喊。
上尉看出了她的动摇，沉声道：“这是蚀母的低语！林越说过别信！”
可舷窗外，黑色星球的表面突然裂开一道缝隙，露出里面蠕动的触须，触须间似乎缠绕着一个模糊的人影，穿着青云宗的长袍——那身形，分明就是林越。
“清鸢……”人影艰难地转头，脸上满是血痕，对着她无声地摇头。
青铜门的巨鸟雕像催促般地再次啼鸣，门后的黑暗中，隐约传来锁链拖动的声音，像是有什么庞大的东西正在靠近。
苏清鸢握着令牌的手，第一次出现了犹豫。
她该相信灵核里林越的警告，强行开启青铜门？还是该被眼前的景象迷惑，转身逃离？
通讯器里，林越的喘息声和童谣的调子交织在一起，像一张越收越紧的网，勒得她喘不过气。而青铜门的缝隙里，已经渗出了黏腻的绿色液体，滴落在虚空中，腐蚀出一串串气泡。
蚀母的“低语”，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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