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徐锐大将军的明确指示与暗中支持后,云逸接下来的行动更具章法,也更为审慎。他不再急于从卷宗里寻觅直接证据,而是将更多精力倾注于“人”。
在兵部衙门,他依旧扮演着那个勤勉却带几分“愚钝”的武选司员外郎,然而对周遭人事的观察却细致入微。
他留意着武库司、职方司官员的言行举止,特别是他们与王元奎的互动,以及是否存在不寻常的差役、文书往来。他甚至“不经意”地向周文谦主事请教过几次关于武官铨选中,涉及京营、漕运相关卫所的人员调动流程。
周文谦的解答依旧刻板,但云逸能感觉到,对方似乎也察觉到了部内某些不寻常的氛围,只是缄口不言。
与此同时,他通过鬼手七的渠道,加强了对漕帮青龙分舵,尤其是那个“三爷”刘三刀的监视。同时,也开始留意京城地下世界关于那批神秘黑衣人的消息。
然而,这两条线索进展迟缓,无论是漕帮还是黑衣人,在码头事件后都变得异常警觉,仿佛凭空消失一般,难以捕捉踪迹。
就在调查似乎陷入僵局之际,一个意想不到的契机,伴随着一场宫廷宴射,悄然降临。
时值秋狩前夕,依照惯例,宫中会举行一场小范围的宴射活动,既是演练武备,也是君臣同乐。
以云逸骁骑尉的身份,本不足以参与这等核心圈层的活动,但不知是徐锐有意提携,还是他“北境英雄”的名声已然传开,他竟意外收到了一份来自内务府的请柬。
宴射设在西苑演武场。
这一日,秋高气爽,演武场内旌旗飘扬,禁军侍卫盔明甲亮,肃立四周。
受邀前来的大多是宗室子弟、勋贵武将以及部分得宠的文臣。云逸身着一身合身的骁骑尉礼服,站在一群品级相近的年轻武将之中,并不起眼,但他挺拔的身姿和那份历经沙场淬炼的独特气质,还是引来了一些若有若无的打量。
景和帝并未亲临,由太子代为主持。太子殿下温文尔雅,说了几句勉励的话后,宴射正式开始。先是禁军精锐表演了阵列与骑射,箭无虚发,引得阵阵喝彩。
随后,便是一些宗室子弟和年轻武将下场一试身手。
云逸本无意出风头,只想随大流应付过去。然而,当他看到几位皇子,特别是那位以“贤明”着称的三皇子,以及几位国公府的小公爷,在射箭时或力道不足,或准头欠佳,引得太子微微蹙眉时,他心中忽然一动。
他想起了徐锐的叮嘱——“利用你在京城逐渐建立起来的人脉”。
眼前这些宗室勋贵,不正是最顶级的人脉圈吗?若想查清军械流向这等涉及高层的大事,仅仅依靠底层渠道远远不够,必须有机会接触到更核心的圈子。
轮到他时,他深吸一口气,走上前,从侍从手中接过制式角弓。
他并未像其他人那样追求华丽的姿势和最大的力道,只是平稳地开弓,目光锁定百步外的箭靶。
就在箭矢即将离弦的刹那,他利用自己的真气,以及天乾城时练就的、对力道和角度精妙控制的“技艺”。
他并未直接动用真气,那太过显眼。他只是将一丝对真气精细掌控的意念,融入到手指和弓弦之间。在外人看来,他这一箭平平无奇,甚至力道似乎还有些“弱”。
“嗖!”
箭矢破空而去,轨迹稳定得异乎寻常。
“笃!”
一声闷响,箭矢正中红心!而且,不偏不倚,正好钉在了之前三皇子射出的、略微偏离中心的那支箭的箭尾之上,将其从中剖开,自身却稳稳地扎在了红心上!
这一手,并非依靠蛮力,而是展现出了堪称恐怖的精准控制力!
全场先是寂静了一瞬,随即爆发出一阵低低的惊叹声。太子殿下眼中也露出一丝讶异,微微颔首。
几位原本对云逸不甚在意的老将,也投来了审视的目光。
“好俊的箭法!这手‘箭啄木’的功夫,可是有些年头没见过了!”一个洪亮而带着几分慵懒笑意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云逸循声望去,只见观礼台一侧,一位身着紫色蟠龙常服、年约三十岁、面容俊朗、气质雍容华贵的男子,正抚掌微笑,目光饶有兴致地落在自己身上。
此人并未坐在太子下首,而是独自占据一席,周围簇拥着几名气息沉凝的护卫,地位显然极为尊崇。
立刻有内侍在云逸耳边低声提示:“这位是荣亲王殿下。”
荣亲王!
这位可是当今圣上的亲弟弟,太后幼子,地位尊崇,虽不直接参与朝政,但在宗室中影响力极大,且素来喜爱结交奇人异士,门下宾客众多。
云逸连忙上前几步,躬身行礼:“末将云逸,参见荣亲王殿下。雕虫小技,不敢当殿下谬赞。”
荣亲王笑着摆了摆手,态度颇为随和:“诶,云将军过谦了。本王年轻时也喜好弓马,深知这‘箭啄木’看似取巧,实则对眼力、手感、时机的把握要求极高,非千锤百炼不可得。云将军年纪轻轻,便有如此造诣,不愧是北境出来的俊杰。”他话语亲切,仿佛只是单纯欣赏云逸的技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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