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再兴转过身，目光穿透天井，仿佛已看到了那片群山环抱的土地。
“占据巴蜀，与南方连为一体，我们便进可攻、退可守，有长期争霸天下的资本。”
“可一旦丢掉巴蜀……”
“我们就会成为偏安南方的势力，永远无法一统天下。”
宋缺接话，眼中迸射出锐利的光芒。
“真人说得不错。”
“巴蜀，乃是龙兴之地。”
“得巴蜀者，可望天下；失巴蜀者，终困江南。”
两人相视，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决意。
当日下午，宋缺召来宋智、宋鲁、宋师道三人。
会议在“天刀阁”进行。
这是宋家山城的核心建筑，平日只有决定阀内重大事务时才会启用。
阁高三层，四面开窗，可俯瞰整座山城与远处的珠江。
宋缺坐在主位，岳再兴坐在他身侧。
宋智三人分坐两侧，面色凝重。
他们都已看过洛阳战报，知道今日之会，将决定宋阀未来数十年的命运。
“李密败了。”宋缺开门见山，“宋阀与瓦岗的合作，到此为止。”
宋智沉吟道:“兄长，那我们的选择……”
“大明。”宋缺斩钉截铁，“寇仲有和氏璧，有岳真人辅佐，如今又得杜伏威归顺，南方一统在即。”
“更重要的是——”
他看向岳再兴。
“真人的眼光与手段，宋某亲眼所见，心服口服。”
宋鲁捋了捋银须，缓缓点头：“既然阀主已决断，宋阀上下自当遵从。”
“只是与大明合作的具体事宜……”
“玉致与寇仲的婚事，可作为纽带。”宋缺道，“但这是后话，眼下最紧要的，是巴蜀。”
他顿了顿，将岳再兴对巴蜀战略的分析复述一遍。
宋智等人听罢，无不颔首。
他们都是历经风雨的人物，自然明白巴蜀对南方势力的意义。
“所以，”宋缺沉声道，“我与真人将亲赴巴蜀，争取在最短时间内，为大明打开入蜀通道。”
宋智一惊:“兄长要亲自去？”
“必须去。”宋缺目光扫过三人，“独尊堡解晖与我有结拜之谊，玉华又嫁给了他儿子解文龙。”
“由我出面，至少可以保证独尊堡不倒向李阀。”
“但巴蜀局势复杂，光有独尊堡不够，巴盟、巴东蛮族、川帮……这些势力都要一一摆平。”
他看向宋智:“我走之后，山城事务由你全权负责。另外，水龙帮那边……”
“小弟明白。”宋智立刻接话，“水龙帮会尽快完成整编，并入大明水军。”
“云玉真都督的战法与船舰确实厉害，有水龙帮熟悉岭南水情的老手加入，三个月内，我保证大明水军可彻底掌控从闽越到交趾的全部海岸。”
宋缺满意点头:“南海派那边，暂时不必理会，他们偏居海岛，掀不起大浪。”
“只要大明掌控沿海，他们自然知道该怎么做。”
一切安排妥当，宋缺看向岳再兴:“真人，我们何时动身？”
“明日。”岳再兴道。
次日清晨，两骑离开宋家山城，向北而去。
两人轻装简从，只带了几件换洗衣物和随身兵器。
他们先走陆路，沿五岭古道北上。
三日之后，他们抵达漓江上游。
在这里换乘舟船，沿水路继续北上。
船是宋阀安排的快艇，船长五丈，宽不足一丈，船身细长如梭，配有十二名精壮水手。
这种船在平缓江河中速度极快，但进入峡江水域后，便如一片树叶般颠簸起来。
峡江，长江最险的一段。
两岸峭壁如刀削斧劈，高逾千仞，崖顶云雾缭绕，猿猴难攀。
江面在此被挤压得最窄处不足六十丈，水流之疾，如万马奔腾。
水中暗礁丛生，旋涡密布，舟船行此，稍有不慎便是船毁人亡。
“真人小心。”
船头，宋缺指着前方一处巨大的漩涡。
“那是‘鬼门涡’，每年吞噬的船只不下十艘。据说涡底沉满了历代商船的骸骨。”
岳再兴放眼望去，只见江心一处水面诡异地向下凹陷，形成一个直径十余丈的漏斗状漩涡。
水流在此发出低沉的轰鸣，仿佛真有恶鬼在水底咆哮。
他们的快艇在经验丰富的老船公操控下，紧贴右侧崖壁，险之又险地绕过了漩涡。
但即便如此，船身仍被涡流边缘的吸力拉扯得剧烈摇晃，甲板上的水手们个个脸色发白，死死抓住缆绳。
“这样的水道，确实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岳再兴赞叹道，“难怪巴东蛮族能凭此天险，扼守蜀道咽喉。”
宋缺点头。
“所以冉安昌此人，必须争取。”
“硬攻代价太大，且就算攻下，蛮族遁入深山，依旧可断我粮道。”
“唯有让他们真心归附，这峡江通道才算真正打通。”
正说着，前方江面忽然开阔。
两岸山势稍缓，出现了一片依山而建的吊脚楼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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