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母的郁毒虽已清散，但常年体虚的底子仍需好生调理。云舒翻遍太医院秘传的温补方剂，最终选定以“天山雪莲”配伍“冬虫夏草”为核心药材——前者能补肺益肾、温通经络，后者可补虚损、益精气，二者合用，最适合祖母这般久病初愈、气血双亏的体质。
可当青禾带着家丁跑遍京城大小药铺，却只带回一小包陈年冬虫夏草，天山雪莲连影子都没见到。“姑娘，城西‘回春堂’的掌柜说，今年西域来的雪莲早在三个月前就被宫中采买一空，连他们压箱底的十年陈货都被一位王爷预定了；城北‘济世斋’更夸张，说现在就算出十倍价钱，也找不到半朵雪莲。”青禾喘着气，手里攥着空空的药袋，急得眼眶发红，“再过三日就是祖母该换药方的日子，没有雪莲，调理的效果会大打折扣，这可怎么办？”
云舒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目光落在书案上那本泛黄的《京城药铺考》上。书中记载，京城最古老的老字号药铺“百草堂”传承三代，不仅与西域、塞外的药商有独家往来，后院库房还藏着不少稀有药材。只是这百草堂的掌柜周鹤年性情古怪，素来有“三不卖”的规矩：非重症不卖珍药、无真才实学不卖秘药、为权贵炫耀不卖稀药。此前不少世家子弟想从他手中求药，都被他以“心不诚”为由拒之门外。
“备车，我们去百草堂。”云舒站起身，语气没有丝毫犹豫。她知道，这是眼下唯一的希望。
半个时辰后，马车停在一条僻静的老街尽头。与其他药铺的喧嚣不同，百草堂的门面透着一股古朴的厚重感——黑底金字的匾额被岁月磨得有些发亮，两扇木门虚掩着，门内飘出的药香浓郁却不刺鼻，混着淡淡的檀香，让人莫名心安。
推开门，店内只有三三两两的顾客，一个穿着灰布长衫、留着山羊胡的老者正坐在柜台后，戴着老花镜，用一把小秤仔细称着药材。他手指枯瘦却稳如磐石，每一粒药材都分得毫厘不差——正是百草堂掌柜周鹤年。
“周掌柜，冒昧打扰。”云舒走上前，微微躬身行礼，语气恭敬却不卑不亢。
周鹤年抬眼扫了她一眼，目光在她身上那件月白色襦裙和腰间悬挂的医囊上停顿片刻，又低下头继续称药，声音冷淡如冰：“姑娘是哪家的小姐？莫不是来买些胭脂水粉的药材？我这百草堂只卖治病的药，不卖消遣的玩意儿。”
这话带着明显的讥讽，显然是把她当成了那些为养颜美容来寻稀药的世家小姐。青禾气得刚想反驳，却被云舒用眼神制止。云舒从医囊中取出一张药方，轻轻放在柜台上：“晚辈云舒，乃太医院院判云鹤之女。今日前来，并非为自己求药，而是为家祖母。这是为祖母调理身体的药方，其中‘天山雪莲’一味，遍寻京城药铺无果，听闻百草堂有珍藏，特来恳请周掌柜通融。”
周鹤年终于放下手中的秤，拿起药方看了一眼。他行医六十余年，一眼便看出这药方配伍精妙——冬虫夏草补精益气，当归、黄芪益气养血，最后用天山雪莲温通经络，恰好能应对久病体虚、气血淤滞的症状，绝非寻常闺阁女子能开出。他眼中闪过一丝讶异，却依旧嘴硬：“就算药方是真的，天山雪莲乃稀世珍品，我百草堂的存货要留给真正需要的人。你祖母不过是体虚调理，用些普通温补药材也能应付，何必非要用雪莲？”
“周掌柜有所不知。”云舒不急不缓地解释，“家祖母此前并非普通体虚，而是因郁毒积肺险些丧命。晚辈虽用针药清了毒，却也伤了她本就薄弱的肺气。天山雪莲能补肺益肾、温而不燥，是唯一能在温补的同时修复肺腑的药材。若是用普通温补药，只会让体内余毒复燃，后果不堪设想。”
周鹤年手指轻轻敲击着柜台，目光锐利地盯着云舒：“你说你能治郁毒积肺？我且问你，若是患者咳中带血、胸闷如堵，脉象细涩如刀刮，你会用什么方子？”
这正是祖母最初的症状！云舒心中一凛，知道这是周鹤年在考她。她略一思索，便从容答道：“晚辈会用‘清郁解毒汤’为底方，去黄芩之苦寒，加川贝母润肺化痰，再用紫河车花清郁毒、通肺络。若患者气虚明显，再配伍少量人参补气，避免解毒伤正。”
紫河车花！周鹤年猛地抬起头，眼中满是震惊。这味药极为稀有，只在太医院秘典中偶有记载，寻常医者连听都没听过，眼前这个小姑娘不仅知道，还能精准配伍，可见其医术绝非“略懂皮毛”。他站起身，走到云舒面前，语气终于缓和：“你且随我来。”
云舒跟着周鹤年穿过店堂，来到后院一间锁着的库房。周鹤年打开铜锁，推开木门，一股浓郁的药香扑面而来——库房里摆满了大大小小的陶罐和木盒，墙上挂着的标签上写着“千年人参”“百年首乌”“野生灵芝”等稀有药材的名字。
周鹤年走到一个雕花木盒前，小心翼翼地打开。盒中铺着洁白的羊绒，一朵完整的天山雪莲静静躺在其中——花瓣洁白如雪，花蕊呈淡金色，即便已经风干，仍能看出其饱满的品相。“这是去年从西域雪山采来的头茬雪莲，药效最好。”他将木盒递给云舒，又从旁边的陶罐里抓出一把冬虫夏草，“这些虫草是塞外牧民送来的，都是天然野生的，你一起拿回去，给你祖母好好调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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