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太医沉重的话语如同冬日里最刺骨的冰水,兜头浇在了宜阳身上,让她小小的身体控制不住地打了个寒颤。性命之忧…灯尽油枯…每一个词都像一把钝刀子,在她心上反复割锯。她看着地上那个被厚斗篷包裹着、仅露出一张惨白如纸、唇部被可怕包扎覆盖的脸庞的沈玠,他的呼吸微弱得几乎看不见胸膛的起伏,仿佛下一刻就会彻底消散。
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攫住了宜阳的心脏,攥得她生疼。但紧接着,一种更强烈的、近乎蛮横的执拗从那恐慌中破土而出,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他是她的!是她从冰冷角落里捡回来的!没有她的允许,他怎么敢死?!
她猛地抬起头,那双还残留着泪痕和血污的大眼睛里,所有的惊惧和慌乱被一种与年龄极不相符的、冰冷而坚定的光芒所取代,那光芒锐利得惊人,隐隐透出一丝属于上位者的残酷。小小的拳头在身侧死死握紧,指甲深深嵌入柔嫩的掌心,带来清晰的痛感,却让她更加清醒。
“本宫不管!”她的声音不高,甚至因为刚才的哭喊而有些沙哑,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不容置疑的狠劲,像是在对惶恐的太医下达命令,又像是在对那无形的、试图夺走她“所有物”的命运宣战,“用最好的药!最贵的参!库房里有什么就拿什么!需要什么就去御药房取!告诉外面的人,就说…就说本宫夜里贪玩踢被子,着了风寒,病得厉害,需要用药静养!谁也不准来探视!”
她的话语顿了顿,目光如同淬了冰的刀子,扫过屋内屋外每一个噤若寒蝉的宫人,一字一句,清晰地重复着那血腥的威胁:“刚才的话,都给本宫刻在脑子里!谁敢泄露半个字,绝不容情!听见没有?!”
“奴才/奴婢遵命!”跪了一地的宫人把头磕得更低,声音颤抖着应和,空气中弥漫着恐惧和顺从。
宜阳深吸了一口气,将那带着浓重血腥味的冰冷空气吸入肺腑,目光重新落回沈玠身上,那眼神里充满了一种不容置疑的占有和一种近乎偏执的决心。
“他必须给本宫活下来!”
命令既下,整个西偏院仿佛被投入了一种诡异而紧张的寂静之中。宫人们行动悄无声息,效率却极高,很快,冰冷的炭盆被换成了烧得旺旺的银丝炭,驱散着寒意;干净的温水、熬好的汤药、太医叮嘱的各类药膏被源源不断地送来;那扇破旧的窗户也被紧急用厚实的棉纸和木板从内侧加固,阻挡了大部分寒风。
然而,宜阳并没有离开。她甚至让春桃悄悄将自己平日里常用的一套寝具和几件暖和的衣物搬到了这小屋的外间——那里原本堆放着更多杂物,此刻被匆匆清理出一小块地方,铺上了厚厚的地毯,安置了一张小小的软榻。
“殿下!这万万不可!”春桃吓得脸都白了,跪在地上苦苦哀求,“这里寒气重,又…又离那…太近,于礼不合,若是让皇后娘娘知道…”
“那就别让母后知道!”宜阳打断她,小脸上满是疲惫,眼神却异常执拗,“春桃姐姐,你听着,从现在起,你就命人守在外面,没有本宫的命令,谁也不准进来。”
“殿下!您万金之躯,怎能能在这里,于理不合,而且还是…”春桃看着内室地上那个身影,眼里满是忌讳和恐惧。
“他是本宫的人!”宜阳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丝被冒犯的怒气,“本宫说了算!你照做就是!再多嘴,我就不要你了!”
春桃从未见过小公主如此声色俱厉的模样,被那话里的决绝和冷意吓住,再不敢多言,只得红着眼眶退到门外,命人尽心守着。
于是,在这座华丽宫殿最偏僻破败的一角,开始上演一场极其违和却又无比固执的守护。尊贵的宜阳公主,抛开了所有矜持和享乐,如同最坚韧的看守,牢牢钉在了这间弥漫着药味和淡淡血腥气的小屋里。
她几乎是寸步不离。夜里就睡在外间的软榻上, 每到半夜都会让她惊醒,立刻爬起来,赤着脚跑进内室,探一探沈玠的鼻息,摸一摸他的额头。白天,她监督着每一个送药送水的宫女,眼神锐利地盯着她们的动作,但凡有一丝迟疑或怠慢,便会引来她疾言厉色的呵斥。小公主冰冷彻骨的眼神,彻底震慑了所有人,再无人敢有丝毫懈怠。她用自己的方式,在这方小小的天地里,建立起绝对权威,强行维系着沈玠那微弱的生机。
第三日正如刘太医所预言的那般,当夜,最凶险的关头便来临了。锈毒夹杂着伤口感染和长久以来的沉疴旧疾,如同积压已久的火山,猛烈地爆发出来。
沈玠开始发起高烧。起初只是低热,但很快温度便攀升得吓人,他苍白的皮肤变得滚烫,泛起不正常的潮红,嘴唇干裂起皮,即使包扎着,也能看到肿胀的轮廓。他开始陷入更深层的昏迷,意识模糊,喉咙里发出无意义的、痛苦的呓语,时而含糊地求饶,时而恐惧地呜咽,身体不时地抽搐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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