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冷冷地瞥了一眼内室的门,仿佛能穿透门板看到里面那个卑贱的生命,眼中闪过一丝毫不掩饰的厌恶和冰冷。她最终什么也没说,拂袖转身,在一众宫人的簇拥下,离开了这处让她感到无比晦气和愤怒的地方
内室,沈玠将门外的一切听得清清楚楚。
皇后的每一句斥责,太子的每一句“谋划”,都像是一把把烧红的匕首,反复捅刺着他早已千疮百孔的灵魂。尤其是听到公主为了他,被如此严厉地斥责、处罚、禁足,甚至被强行拖走时那绝望的哭喊…
(内心独白)禁足…抄书…撤掉玩乐…都是因为我…殿下金枝玉叶,何曾受过这样的委屈和惩罚…都是我这条贱命害的…我活着就是个错误…只会不断地给殿下带来灾祸和耻辱…我不该活着…我真的不该活着…
巨大的绝望和自我厌弃如同最深沉的黑暗,彻底吞噬了他。那支撑着他熬过无数次毒打、饥饿和寒冷的、对公主一丝微弱念想的微光,彻底熄灭了。整个世界在他眼前失去了所有颜色和意义,只剩下无边无际的冰冷和黑暗。
心绪的剧烈激荡和彻底绝望,引动了身体的沉疴。刚刚因情绪激动而崩裂的嘴唇伤口依旧在缓慢渗血,而体内那潜伏的锈毒和高热,失去了意志力的微弱抗衡,如同决堤的洪水,猛地反扑上来!
他猛地感到一阵天旋地转,五脏六腑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搅动,喉咙里涌上强烈的腥甜气息,眼前阵阵发黑,耳畔嗡嗡作响。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凶猛的高热瞬间席卷了他,冰冷的汗水涔涔而下,与滚烫的皮肤形成可怕的对比,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痉挛。
屋外,大部分宫人都已随着皇后离去,只剩下刘太医和两个被指派留下的、面色冷漠的粗使太监,以及尚未离开的太子。
太子站在原地,沉默地看了一眼内室的方向,眉宇微蹙。他抬手,招过一个留下的太监。
那太监立刻躬身小跑过来,态度极其恭敬。
太子并未看向那扇门,只是用一种平淡无波、却足以让门内人听清的语调,低声吩咐道:“传句话进去。”
“殿下请吩咐。”太监垂首。
“告诉他,”太子的声音里没有任何情绪,只有一种居高临下的、冰冷的告诫,“能留得一命,已是天恩浩荡。往后,安分守己,苟延性命便是。若再敢有丝毫痴心妄想,或再牵连公主殿下分毫…”
太子的话语微微一顿,其中的寒意让那太监都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下一次,谁也保不住你。届时,死的就不会只是一个奴才了。”
“嗻。”太监低声应下,将这番话牢牢记住。
太子说完,不再停留,转身离开了这片是非之地。那太监走到内室门口,并未推门,只是隔着门板,将太子的话原封不动、冷冰冰地复述了一遍,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地传入了沈玠嗡嗡作响的耳中。
安分守己…苟延性命…痴心妄想…牵连公主…死的就不会只是一个奴才了…
这些话,如同最后的重锤,将他最后一丝生机也彻底砸碎。
(内心独白)活着…只会是殿下的污点…只会给她带来麻烦和危险…死了才好…死了就干净了…死了就不会再连累任何人了…殿下也会慢慢忘记我…忘记这个污秽的错误…
当刘太医端着新熬好的、气味更加苦涩的汤药,在一个太监冷漠的注视下走进来,准备强行给他灌下去时,看到的便是沈玠如同一具彻底失去生气的破布娃娃,眼神空洞地望着屋顶,毫无反应。
太医试图扶起他喂药,他却猛地别开头,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紧紧闭住了被包扎着的嘴,任凭那苦涩的药汁顺着下巴流淌,浸湿了衣襟。
“你…!”刘太医又急又气,低声道,“这是救命的药!”
沈玠毫无反应,甚至连眼珠都没有转动一下,只有胸膛因为高烧和虚弱而剧烈起伏着。那是一种彻底的、无声的抗拒,一种一心求死的决绝。
无论太医如何劝说,甚至试图强行灌药,他都死死咬着牙关,抗拒着一切救赎的可能。他只想快点结束这罪恶的生命,结束这无尽的痛苦和带给别人的不幸。
就在刘太医几乎要放弃,摇头叹息之时,一个一直被宜阳暗中关照、此刻冒险偷偷溜过来的小宫女,趁着守门太监不注意的间隙,飞快地跑到门口,压低声音,对着里面焦急地、快速地说了一句:
“沈公公!殿下…殿下让奴婢传话!她说…她说‘好好吃药,活下去,等我!’”
话音未落,那小宫女就如受惊的兔子般飞快跑走了,生怕被抓住。
屋内陷入一片死寂。
那句微弱却清晰的话语,如同一点微弱的星火,猝不及防地投入了沈玠一片死寂、冰冷绝望的心湖。
“等我…”
这两个字,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和一丝渺茫却存在的希望,狠狠地撞在了他求死的意志上。
刘太医叹了口气,再次将药碗递到他唇边,这一次,没有强行灌入,只是等待着。
沈玠空洞的目光,缓缓地、极其艰难地,移到了那碗浓黑、苦涩、却代表着“生”的药汁上。
活下去? 等我?
可是…活着那么痛苦…活着只会是罪孽… 但是…殿下的命令…
剧烈的挣扎和矛盾,第一次在他死灰般的眼眸中浮现。那碗药,仿佛重若千斤。
他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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