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走出王婆子家,沿着村中的土路,向着村尾山脚的方向走去。
夕阳将她们的影子拉得长长的。一路上,难免遇到村民。众人看到沈清徽,目光各异,有同情,有怜悯,有好奇,也有几分不易察觉的疏离——毕竟,她现在是“断亲另立”且“可能带晦气”的人了。
王婆子倒是泼辣,遇上相熟的人问起,便大声地将族长和里正安排沈清徽去村尾猎户小屋的事情说了,言语间不乏对沈清徽的维护和对林老五的贬斥,算是帮沈清徽又在村里过了一遍明路。
沈清徽始终低着头,一副怯生生、不敢见人的模样,偶尔在王婆子的提示下,对释放出善意的人小声说句“谢谢”,更坐实了她柔弱可怜的形象。
越往村尾走,人烟越是稀少。房屋变得破败稀疏,道路也更加崎岖。终于,在靠近山脚的一片荒草丛生的坡地前,王婆子停下了脚步。
“喏,就是那儿了。” 王婆子指着前方。
沈清徽抬眼望去。
那确实是一间……几乎不能称之为房子的屋子。低矮的土坯墙,不少地方已经坍塌,露出里面胡乱塞着的茅草。屋顶覆盖着厚厚的、黑黢黢的茅草,但显然年久失修,塌陷了好大一块,能看到里面朽坏的椽子。一扇歪歪扭扭的、用破木板钉成的门虚掩着,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窗户更是只剩下一个黑窟窿。院子没有围墙,只用一些乱石勉强圈出了范围,里面长满了半人高的枯黄杂草。
荒凉,破败,死寂。
比林家的柴房,还要不如。
王婆子脸上也有些挂不住,干咳一声:“咳咳……是破了点,但收拾收拾,总能住人。位置是偏了些,但也清净,没人打扰。钥匙是没有的,这门……估计一推就开。”
沈清徽看着这间破屋,眼中却没有任何失望或者嫌弃的神色。相反,在那低垂的眼睫遮掩下,闪过一丝极淡的、名为“满意”的光芒。
偏僻,无人打扰,有独立空间,这正是她目前最需要的!破旧没关系,可以修缮;荒凉没关系,可以开垦。这里,将是她的起点,她的“龙兴之地”!
她脸上适时地露出了一丝强撑的勇敢,对着王婆子努力笑了笑:“挺好的……真的,婆婆,谢谢您。有个遮顶的地方,招娣就知足了。”
王婆子见她如此“懂事”,心里更软了几分,又叮嘱了几句“晚上关好门”、“小心火烛”、“有事就来村口找我”之类的话,便留下沈清徽一人,自己回村去了。
目送王婆子的身影消失在暮色中,沈清徽脸上的柔弱、感激、怯懦,如同被风吹散的薄雾,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转过身,平静地走向那扇破木板门。轻轻一推,门轴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荡开一股陈年的尘土和霉烂气味。
她没有立刻进去,而是站在门口,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内部:地面是坑洼的泥土地,角落里堆着些不知名的杂物和厚厚的灰尘,屋顶的破洞投下几缕惨淡的星光,蛛网遍布,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荒废已久的气息。
她反手,缓缓地、坚定地,将那块破木板门合上,隔绝了外面窥探的可能。门闩早已腐朽脱落,她顺手从门边捡起一根还算结实的木棍,抵在了门后。
做完这一切,她才真正地、彻底地放松了下来。
背靠着冰冷粗糙的门板,她缓缓滑坐在地上,并不在意那满地的尘土。一直紧绷的神经松弛下来,身体的疲惫和额角伤口的隐痛如同潮水般涌来,但她却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
她伸出手,从怀中,再次掏出了那两张折叠得整整齐齐的纸。
一封休书,来自陈家,斩断了她作为“林招娣”的婚姻枷锁。
一纸断亲文书,来自林家,斩断了她作为“林招娣”的血缘束缚。
就着从屋顶破洞漏下的、越来越微弱的月光,她凝视着这两张代表着这个世界规则和秩序的纸张。上面的字迹或许粗糙,指印或许模糊,但它们此刻在她手中,却重若千钧。
这是她用智慧、勇气、算计,甚至鲜血,换来的战利品。
从此,她不再是任人买卖的傻丫头林招娣,也不再是陈家冲喜未成的弃妇。
她是沈清徽。
一个独立的,自由的,只属于她自己的——沈清徽。
她轻轻摩挲着断亲书上那个鲜红的手印,仿佛能感受到林老五按下时的不甘与绝望。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而讥诮的弧度。
然后,她将两张纸并排放在膝上,抬起头,目光穿透破败的屋顶,望向那一片逐渐深邃的夜空。星光黯淡,却自有其亘古不变的轨迹。
她深吸了一口这混杂着霉味和自由气息的空气,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坚定,在这间属于她的、破败的领地里,轻轻响起:
“现在,游戏才真正开始。”
声音落下,如同投入古井的石子,漾开一圈无声的涟漪。
前路漫漫,危机四伏,一无所有。
但她已有最宝贵的自由为舟,以太后的心智为桨。
这白石村,这方天地,终将成为她棋盘上的疆域。
夜色,彻底笼罩了这间山脚下的破旧小屋。
也笼罩了一个新时代的,悄然开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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