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郊那家名为“悦来”的小酒馆,门面不大,生意却不算冷清,多是些附近的住户和往来歇脚的行商。化了装的沈沧澜坐在角落里,要了一壶浊酒,两碟小菜,看似自斟自饮,眼角的余光却始终锁定在刚进门不久的赵德海身上。
赵德海穿着一身半旧的棉布直身,刻意低调,但行伍出身的气质和眉宇间那抹挥之不去的忧虑,让他在人群中仍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他拣了个靠窗的僻静位置坐下,只要了一壶最便宜的烧刀子,闷头便喝,显然心事重重。
不多时,一个穿着体面、像是小商贾模样的人(沈沧澜安排的“星火”成员,代号“老何”)走进了酒馆,目光扫视一圈,似乎是无意间看到了赵德海,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惊喜,快步走了过去。
“哎呀!这不是赵守备吗?真是巧了!”老何热情地打着招呼,不等赵德海反应,便自顾自地在他对面坐了下来。
赵德海警惕地抬起头,看着眼前这个陌生的“商人”,眉头紧锁:“你是…?”他的手下意识地按在了腰间,那里空空如也,兵器早已上交。
“赵守备贵人多忘事啊!”老何拍了一下大腿,压低声音,脸上带着愤懑和不平,“小的以前常给王游击(王焕)军中送些杂货,在王游击府上见过您几面!王游击那可是个好上官啊!待人宽厚,体恤下属…唉,谁能想到,竟遭此横祸!”他说着,重重叹了口气,拿起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又给赵德海满上。
听到王焕的名字,赵德海眼神一黯,警惕心似乎消减了些许,但依旧没有放松:“哦…原来是故人。王某…确实可惜了。”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火辣的烧刀子似乎也压不住他心中的苦涩。
“谁说不是呢!”老何凑近了些,声音压得更低,“小的听说,王游击去得不明不白,这心里头一直堵得慌!赵守备您是王游击最信重的人,可知这其中…是否另有隐情?”他目光灼灼地看着赵德海,带着一种“自己人”才有的同仇敌忾。
赵德海身体微微一僵,避开老何的目光,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含糊道:“能有什么隐情?马匹受惊,意外而已…朝廷已有定论。”
“定论?”老何嗤笑一声,带着几分市井的狡黠,“赵守备,咱们明人不说暗话。王游击那般好的骑术,怎会轻易坠马?而且偏偏是在…在那个节骨眼上?小的虽是个商人,可也听说过一些风声,王游击之前,是不是经手过一批特殊的‘货’?”
赵德海握着酒杯的手猛地一紧,指节有些发白,猛地抬头盯着老何:“你到底是什么人?谁让你来的?”
老何见他反应如此激烈,心中更有把握,脸上却做出惶恐又委屈的样子:“赵守备您别误会!小的就是个念旧情的买卖人,替王游击不值!您是不知道,如今外面风声紧得很,东厂的番子到处在查,连永昌记那样的大铺子都被盯上了!小的只是担心…担心有些人为了撇清自己,会把知道内情的人都…”他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眼神意味深长。
这话如同重锤,狠狠砸在赵德海心上。他本就因王焕之死和那笔来历不明的钱财而惶惶不可终日,老何这番话,更是戳中了他最深的恐惧。武清侯府的人前脚刚送来封口费,后脚就有人来暗示灭口,这让他如何不胆寒?
“你…你胡说八道什么!”赵德海声音有些发颤,色厉内荏。
“是不是胡说,赵守备心里清楚。”老何叹了口气,语气转为推心置腹,“小的今日碰见您,也是缘分。看在故去王游击的份上,提醒您一句,有些人啊,靠不住!真到了要命的时候,第一个被推出去顶罪的,就是咱们这些知道太多的底下人。您若是信得过小的,或许…小的能帮您指条活路?”
赵德海眼神剧烈闪烁,内心在天人交战。他既害怕武清侯府的势力,又恐惧东厂和张惟贤的追查,更担心自己会成为下一个“意外”身亡的王焕。老何的话,虽然来历不明,却句句说中了他的心病。
就在他犹豫不决,几乎要被说动之际,酒馆门口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只见几名膀大腰圆、做家丁打扮的汉子闯了进来,目光凶狠地扫视着店内,最终定格在赵德海身上!
为首一人皮笑肉不笑地走上前:“赵守备,可真让咱们好找啊!府上三爷请您过府一叙,有要事相商!”说着,便要去拉赵德海的胳膊。
赵德海脸色瞬间变得惨白!这所谓的“三爷”,正是武清侯李伟那个负责处理“脏活”的庶子!他们在这个时候找上门,绝无好事!
老何(星火成员)见状,心中暗叫不好,知道这是武清侯府派来灭口或强行带走赵德海的人。他立刻站起身,挡在赵德海身前,故作惊讶地大声道:“哎呦!几位爷这是做什么?光天化日之下,还想强拉人不成?赵守备正与小的谈生意呢!”
那为首的家丁瞪了老何一眼,恶狠狠道:“哪里来的不长眼的东西!滚开!武清侯府办事,你也敢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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