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王掌柜旧友藏证，赵承买毒账本现
从周家那扇破旧的院门出来，寒风扑面，苏浅月却觉得周身有一股暖流在缓缓涌动。她将那张发黄的药方仔细叠好，妥帖地放入怀中，指尖触碰到心口的位置，那里传来衣料下温热的体温，也仿佛能感受到那张薄纸所承载的沉甸甸的重量。
“小姐，我们现在……回府吗？”张妈跟在身后，小心翼翼地问。她看了一眼来时的路，那些阴暗的巷子和窥探的目光让她心里发毛。
苏浅月摇了摇头，目光投向与相府相反的方向。“不，去城东。”
张妈一愣：“城东？”
“回春堂药铺。”苏浅月只说了这五个字，便迈开了步子。
从贫瘠破败的城西到繁华热闹的城东，仿佛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脚下的泥土路渐渐被平整的青石板取代，空气里潮湿的霉味也被沿街食肆飘出的香气和胭脂铺的芬芳所代替。张妈的神经松弛下来，可苏浅月的心弦却越绷越紧。
母亲的医案里，从未提过这位王掌柜。这说明，王掌柜并非母亲在医术上的伙伴，而是她藏在暗处，为了应对最坏情况而布下的一步棋。一步连她最亲近的陪房都不知道的暗棋。
母亲到底预见到了什么？
回春堂坐落在城东最热闹的朱雀大街上，三间门面，黑漆金字的牌匾，门前车水马龙，一派兴旺景象。苏浅月站在街对面，静静地看了一会儿。药铺里人来人往，伙计们穿着统一的青布短褂，手脚麻利地抓药、打包，算盘珠子拨得噼啪作响。
“小姐，这家药铺好大气派。”张妈小声感叹。
苏浅月没说话，整理了一下身上略显寒酸的布裙，带着张妈穿过人流，走进了回春堂。
一股浓郁而醇厚的药香扑面而来，与周母家中那股苦涩压抑的味道截然不同。这里的药香是鲜活的，充满了生命力。高大的药柜直抵屋顶，一个个小抽屉上贴着工整的楷书标签。一个年轻的伙计立刻迎了上来，脸上挂着职业的笑容：“这位小姐，您是看诊还是抓药？”
“我找你们王掌柜。”苏浅月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穿透了周围的嘈杂。
伙计的笑容顿了一下，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她的衣着实在普通，不像是能与王掌柜说得上话的贵客。
“我们掌柜的正在后堂对账，若不是什么要紧事……”伙计的话说得客气，但疏离之意已经很明显。
“你只需告诉他，”苏浅月从怀中取出那张折叠的药方，但没有完全展开，只是捏在指间，“有一位故人之女，持旧方而来，想请他亲自看一看，方子是否还对症。”
“故人之女”、“旧方”，这几个字眼让伙计有些迟疑。他看着苏浅月平静无波的眼神，那眼神里有一种与她年龄和衣着不符的镇定，让他不敢再随意打发。
“那……您稍等。”伙计犹豫片刻，还是转身进了后堂。
大堂里人声鼎沸，苏浅月却仿佛置身事外。她目光平静地扫过那些药柜，脑中飞速运转。金银花、连翘、薄荷……这些清热解毒的药材被放在最显眼的位置。而一些带有毒性、需要严格管制的药材，比如川乌、草乌、马钱子，则被锁在最高处的柜子里。一切都井井有条，看不出任何破绽。
没过多久，一个穿着深褐色绸缎长衫，身形微胖，留着山羊胡的中年男人从后堂走了出来。他约莫五十上下，面色红润，眼神却十分精明，在人群中一扫，便精准地落在了苏浅月身上。
他就是王掌柜。
王掌柜走到柜台后，没有立刻与苏浅月说话，而是先处理了两个客人的方子，动作不疾不徐，像是在观察，也在掂量。
苏浅月很有耐心地等着，直到他终于抬起眼皮，看向她：“小姐，听说你有一张旧方？”
苏浅月上前一步，隔着高高的柜台，将那张被体温捂热的药方，轻轻放在了柜面上。
王掌柜的目光落在药方上，起初还带着一丝审视，可当他看清那熟悉的、娟秀中透着风骨的字迹时，他拨弄算盘珠子的手，猛地停住了。他的瞳孔微微收缩，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几分。
他抬起头，再次看向苏浅月，眼神已经完全变了。那里面有震惊，有追忆，有悲伤，还有一丝深深的、隐藏多年的恐惧。
他沉默了片刻，对旁边的伙计吩咐道：“这里你看着，我带这位小姐去后堂看看陈年的药材。”
说着，他亲自从柜台里绕了出来，对苏浅月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声音有些不易察觉的沙哑：“小姐，请随我来。”
穿过挂着厚重棉帘的门，后堂的光线暗了下来，也隔绝了前堂的喧嚣。这是一个宽敞的库房，空气里药材的味道更加浓郁。王掌柜没有停步，直接将她引到最里间的一间茶室。
关上门，王掌柜对着苏浅月，长长地作了一个揖，久久没有起身。
“老朽王济，见过沈大夫的千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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