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笔合作？”霍振华的眉毛挑了一下，脸上带着一丝讥讽的冷笑，“沐先生，我很好奇，你现在还有什么资格，跟我谈合作？”
在他看来，沐添丁这不过是死鸭子嘴硬，想在最后的谈判中，为自己争取一点可怜的筹码。
沐添丁没有理会他的嘲讽，依旧不紧不慢地说道：“霍先生，我们青山裕民合作社，愿意和你们霍氏集团合作，由你们来做我们在粤港澳地区的总经销商。”
“总经销商？”霍振华像是听到了一个笑话，“沐先生，我上次就说过了，就凭你们那点产能，还不够资格。更何况，你们连最基本的原材料问题都解决不了。”
“谁说我们解决不了？”沐添丁反问道。
他从随身的布包里，掏出一株用布小心包好的东西，放在了桌上。
那是一株完整的黄芪，根茎粗壮，表皮带着金黄的光泽，散发着浓郁的药香。
霍振华的瞳孔猛地一缩。
他虽然不是真正的药材专家，但生意做到他这个份上，眼力还是有的。只一眼，他就看出这株黄芪绝非凡品，无论是品相还是年份，都远胜于他种植基地里那些人工催生出来的货色。
“这……这是你们找到的？”霍振华的声音里，第一次带上了一丝惊疑。
“长白山这么大，只要用心，总能找到出路。”沐添丁淡淡地说道，“所以，原材料的问题，霍先生不必担心。我们不仅能解决，而且能保证，我们汤料包里用的，永远是这种品质最好的长白山野生药材。”
霍振华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他最大的筹码，竟然这么轻易就被对方化解了。他想不通，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对方是怎么做到的。
“好，就算你能解决原材料。”霍振华强自镇定下来，“那产能呢？销路呢？品牌推广呢？这些都不是你们一个山村合作社能解决的。”
“这些，我们也在解决。”沐添丁靠在椅背上，从气势上，他已经完全不落下风，“产能方面，我们二期工厂正在扩建，年底就能投产。至于销路和推广……”
他笑了笑，看着霍振华，抛出了自己的王牌。
“就在刚才，我给省城百货大楼的采购科长打了个电话。他们对我们的养生汤料包非常感兴趣，已经决定这个月就上架销售，并且会在省电视台的晚间新闻后，给我们做一个贴片广告。”
“什么？！”这次，连苏婉都忍不住惊呼出声。
省城百货大楼，那是全省最大的国营商场，是所有商品都梦寐以求的销售渠道。省电视台的广告，更是想都不敢想的资源。这个年代，能上电视的，除了国家大事，就是国营大厂。一个乡镇合作社，怎么可能有这种能量？
霍振华彻底愣住了。他来内地投资，最头疼的就是跟这些官方、国营的单位打交道，程序复杂，关系网盘根错节，他花了不少钱都没打通的路，这个沐添丁，一个电话就解决了？
他忽然想起了李明书记亲自去沐家村视察的新闻。他明白了，他彻彻底底地低估了眼前这个年轻人。他不光有能力，有头脑，他还有背景！一种比金钱更管用的，官方认可的“金字招牌”！
“所以，霍先生。”沐添丁看着脸色变幻不定的霍振华，主动发起了进攻，“现在，我们再来谈谈合作。我们青山裕民，不缺内地市场，我们现在缺的，是一个能把我们产品卖到海外的窗口。而你们霍氏集团，在港澳地区有成熟的渠道。这是一个双赢的合作。”
他伸出三根手指。
“第一，合作模式，是经销商模式。我们供货，你们销售。我们不干涉你们的定价，但你们的年销售额，必须达到一个最低标准。达不到，我们就换人。”
“第二，合作区域，仅限于粤港澳地区。内地其他省份的市场，我们自己做，或者找其他经销商。”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先付款，后发货。所有货款，概不拖欠。”
这三个条件，一个比一个强硬。完全颠覆了霍振华最初设想的，由他主导一切的合作模式。现在，反倒是沐添丁，在给他定规矩。
霍振华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他感觉自己像是被这个年轻人耍了。从一开始，自己就掉进了对方的节奏里。他以为自己是来围猎的鲨鱼，结果发现，对方根本不是什么任人宰割的小鱼，而是一头盘踞在深山里，懂的如何利用地利优势的猛虎。
办公室里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苏婉紧张地看着两人，手心里全是汗。她看到，霍振华的脸色由青转白，又由白转红，眼神里充满了挣扎和不甘。
但最终，他眼里的那些情绪，都慢慢平复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商人的理性和精明。
他是个商人，不是赌徒。虽然过程很不愉快，但他不得不承认，沐添丁的产品是真的好，市场前景也是真的大。即使按照沐添丁提出的苛刻条件，这笔生意，依然有巨大的利润空间。如果因为一时的意气之争而放弃，那才是真正的愚蠢。
想通了这一点，霍振华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
他站起身，重新走到沐添丁面前，脸上再次露出了那种招牌式的笑容，只是这次的笑容里，多了一丝复杂的意味，有欣赏，也有无奈。
他朝着沐添丁，伸出了自己的右手。
“沐老板，”他开口了，称呼也随之改变，“希望我们，合作愉快。”
沐添丁也站起身，握住了他的手。
“合作愉快，霍先生。”
两只手握在一起，宣告着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终于落下了帷幕。而沐家村和它的“青山裕民”，也由此翻开了走向更广阔世界的新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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