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穿过梧桐树叶的缝隙,在铺满落叶的小径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张汉玉和苏晓萌并排走着,彼此之间隔着一步的距离。
空气里是老建筑的石灰味混着腐叶的清苦气息。
他能听到自己略显沉重的脚步声,还有她那双白色布鞋踩在落叶上发出的轻微【沙沙】声。
这是一种陌生的安静。
在张家生产队,这个时辰,空气里永远是牲口的叫声,社员的吆喝声,还有炊烟的味道。
“这边是学校的大礼堂。”
苏晓萌的声音打破了沉默,清脆得像泉水滴落在石头上。
“五十年代建的,仿苏式风格,你看那个穹顶。”
她的手指着不远处一栋宏伟的建筑,那是一种张汉玉只在画报上见过的气派。
他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点了点头。
“我们开学典礼就是在这里。”
“听说当年还有苏联的专家来做过报告。”
她说话的时候,侧脸的轮廓在光影里显得格外柔和。
张汉玉只是听着,一个字一个字地记在心里。
这些历史,这些传统,对他来说,是一个需要从头学习的全新世界。
“你……习惯吗?”
她忽然转过头,一双明亮的眼睛看着他。
“这里。”
张汉-玉顿了顿。
“还好。”
他只能说出这两个字。
习惯吗?他每天都像一块海绵,疯狂地吸收着周围的一切。
这里的空气,这里的声音,这里每一个从身边走过的同学身上那种自信从容的气质。
一切都是新的。
一切都和他过去十六年的人生截然不同。
“你上课的时候,很厉害。”
苏晓萌的语气里带着一种真诚的好奇。
“王教授很少夸人,但他那天提到你了。”
“我只是运气好。”
“运气可写不出那种格式的输出。”
苏晓萌笑了,嘴角有两个浅浅的梨涡。
“我看了你的程序卡片,你把内存地址当成了信箱,把数据当成了信件,再让邮递员按顺序取出来。这个想法,教科书上可没有。”
她的比喻很形象,瞬间就点透了核心。
张汉-玉的心里微微一动。
这是他第一次,和一个同龄人,讨论这些冰冷的逻辑和代码。
而且,她懂。
“我只是觉得,机器应该能做到更多。”
“不只是给出一个答案。”
“而是告诉我们,答案是怎么来的。”
苏晓萌的脚步慢了下来。
她认真地看着张汉玉。
“这个想法,很有意思。”
“大部分人,包括我,都只想着怎么最快地得到结果。我们把计算机当成一个高级算盘。”
“但你把它当成了一个可以交流的伙伴。”
可以交流的伙伴。
这个说法让张汉-玉的心脏漏跳了一拍。
他从未这样想过,但苏晓萌的话,却精准地概括了他内心深处的感觉。
“我……我没想那么多。”
他有些不自然地移开视线。
“对了,你上次问我的那个词,‘Algorithm’,算法。”
苏晓萌像是想起了什么。
“我回家问了我父亲,他说这个词最早可以追溯到九世纪的波斯数学家,花拉子米。”
“我父亲书房里有一些战前德国人写的关于逻辑学的书,虽然是德文的,但里面的图表很有意思。你要是感兴趣,下次我可以借给你看。”
她的话说得很随意。
就像说“我借你一块橡皮”一样简单。
张汉-玉的脚步却猛地停住了。
父亲的书房。
战前的德国逻辑学。
这些词语组合在一起,像一颗颗小石子,投进了他平静的心湖,激起了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他想起了自己的父亲。
张国强也有一个“书房”,那就是灶台后面的一个小木箱。
里面没有德国人的逻辑学,只有几本翻烂了的《毛主席语录》,一本缺了封面的《水浒传》,还有他用了十几年的烟杆。
他也想起了自己的书。
那本在废品站用几分钱换来的外文杂志,上面的每一个单词,都是他趴在煤油灯下,一个一个查字典啃出来的。
巨大的落差,像一道无形的墙,瞬间立在了他和苏晓萌之间。
他看着她,看着她身上那件干净的白衬衫,看着她乌黑的发辫,看着她清澈坦然的眼神。
她所拥有的,是他从未奢望过的世界。
“怎么了?”
苏晓萌察觉到了他的沉默,关切地问。
“不舒服吗?”
“没有。”
张汉玉摇了摇头,喉咙有些发干。
“只是在想,你懂的真多。”
苏晓萌不好意思地笑了。
“都是听我爸妈平时念叨的。”
“我爸是物理系的教授,我妈在图书馆工作,我从小就在书堆里长大,听也听会了。”
她的话里没有丝毫炫耀的成分。
那是一种融入骨血的,理所当然的从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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