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像一块湿透了的黑布,沉重地压在星城工学院的校园里。
路灯的光晕是昏黄的,把光秃秃的梧桐树影投在地上,张牙舞爪。
冷风从敞开的领口灌进去,刮得皮肤生疼。
张汉玉没有目的地走着,脚下的水泥路面冰冷坚硬,每一步都震得他胸口发闷。
刘建国的怒吼还在耳边回响。
“你脑子是不是被驴踢了?!”
“为了个村姑,连前途都不要了?!”
他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进掌心。
不是的。
他想反驳,却发不出声音。
他眼前浮现出两张脸。
一张是王小花的,带着泪痕,却笑得比打谷场上的阳光还要灿烂。她对他说,我送你去车站。
一张是林婉清的,清冷而专注,在嘈杂的站台上,她帮他整理好衣领,递给他一整个未来的可能。她对他说,别让这里的土地,困住你的脚步。
一个代表着根。
一个指向了天。
他以为自己可以兼得,可以用在天上学到的本事,回来浇灌脚下的根。
可现实给了他一记响亮的耳光。
北京,电子工业部,一个遥远到他从未敢奢望过的名字,就这么轻飘飘地砸了下来,要将他的根连根拔起。
他停下脚步,抬头看着宿舍楼那个亮着灯的窗口。
那扇窗,此刻像一个审判席。
推开宿舍的门,一股混杂着烟味和焦躁的空气扑面而来。
屋里没人说话,气氛压抑得能拧出水。
刘建国坐在床边,正一口一口地猛抽着烟,烟雾缭绕中,他的脸黑得像锅底。
陈文博拿着一本书,却半天没翻一页,视线时不时地瞟向门口。
最反常的是李响。
他没有像往常一样凑过来打圆场,只是缩在自己的角落里,手里捏着一封信,低着头,一动不动。
张汉玉的出现,像一颗石子投进死水。
刘建国猛地抬起头,眼睛里布满血丝,他将烟头狠狠地按在桌沿上,发出“滋”的一声。
“想明白了?”
他的声音沙哑,充满了压抑的怒火。
张汉玉没有回答,默默地走到自己的床铺前。
“我问你话呢!”
刘建国一拍桌子,霍然起身,胸膛剧烈地起伏着。
“张汉-玉,我他妈是为你好!我们是什么出身?我们是好不容易从土里刨食的日子里爬出来的!现在有条通天的路摆在你面前,你居然跟我说你要考虑?你对得起你爹妈吗?对得起你头悬梁锥刺股的那些晚上吗?”
陈文博放下了书。
“建国,你少说两句,让汉玉自己想想。”
“想?想什么?”
刘建国指向张汉玉,手指几乎戳到他的鼻子上。
“我告诉你,今天你要是不给我个说法,我们这兄弟就没法做了!我刘建国丢不起这个人,我没你这么个拎不清的兄弟!”
宿舍里的空气绷成了一根即将断裂的弦。
就在这时,一个压抑了很久的声音,从角落里传来。
“都别吵了。”
是李响。
他抬起头,脸色苍白,眼睛里同样是一片混乱。
“不就是个选择吗,有什么好吵的。”
刘建国愣了一下,火气没处发,转头就冲向了他。
“你小子懂个屁!这能一样吗?这是去北京!是…… ”
“我爸,也给我安排了工作。”
李响打断了他,声音不大,却像一颗炸雷在小小的宿舍里炸开。
刘建国后面的话,全都卡在了喉咙里。
陈文博也惊愕地看了过去。
李响慢慢地,把手里的那封信,放在了桌上。信纸因为被手汗浸透,已经变得皱皱巴巴。
“省轻工业局,办公室的科员。”
宿舍里死一般的寂静。
如果说张汉玉的机会是天上的馅饼,那李响这个,就是实实在在揣进兜里的金元宝。
省城的机关,办公室,科员。
这几个词组合在一起,意味着一辈子安稳无忧的铁饭碗。
刘建国的嘴巴张了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这……这是好事啊!响儿,你小子行啊!你爸真有本事!”
他用力拍着李响的肩膀,脸上的怒气瞬间被狂喜和羡慕取代。
“那你还哭丧着个脸干嘛?今晚得双喜临门!你们俩,都得请客!”
李响却扯开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我不想去。”
刘建国的笑容,再一次僵在了脸上。
他看看李响,又看看面无表情的张汉玉,感觉自己的世界观在这一晚上被反复碾压。
“你……你也不想去?”
“我想去省第一机床厂。”
李响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固执的渴望。
“我想去车间,我想看着图纸上的东西,变成一个个零件,再组装成一台机器。我学了四年机械,不是为了去办公室端茶倒水,写材料的。”
“你疯了!”
刘建国后退一步,用看两个神经病的眼神看着他们。
“一个要去山沟沟里伺候村姑,一个放着机关不待要去车间里吃灰!你们俩是不是串通好的,合起伙来气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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