闸门开启的瞬间，光从通道深处涌出来。
林蔚然往前迈了一步，脚踩在金属地面上发出清脆声响。顾明远跟在她身后半步，左手护着右臂被基因液灼伤的位置，指节微微发紧。通道壁上的符号一路延伸向下，像是某种记录路径的标记。空气很冷，呼吸时能看到白雾。
他们走了不到十米，前方拐角突然喷出一股火焰。
火舌横扫过通道，热浪扑面而来。林蔚然立刻后退，背靠墙壁，摄像机已经举到眼前。她按下录制键，镜头快速对准火源方向。
一个身影站在火焰背后。
那人穿着破旧的白大褂，右手握着火焰喷射器，左眼戴着黑色眼罩，右眼瞳孔边缘有一圈不规则疤痕。他抬起手，将喷射器对准两人，没有说话。
“陈建国？”顾明远声音低了下来。
对方嘴角动了动，没回答。火焰再次喷出，比刚才更猛。林蔚然蹲下身，躲过高温气流，同时用摄像机锁定他的面部。她调出图像比对功能，输入数据库里的法医报告照片——二十年前那起污染案现场记录中，有个法医右眼受伤，伤口形态与此完全一致。
是同一个人。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顾明远往前一步，挡在林蔚然前面，“你当年救过我父亲，现在却要烧毁证据？”
陈建国喉咙里发出一声笑，沙哑得不像人声。“0725号样本不该活着。”他说，“它不该走这么远。”
林蔚然盯着屏幕上的比对结果，手指快速滑动，调出另一段存档。这是父亲U盘里一段未公开的录音，时间戳显示是失踪前七十二小时。她把耳机塞进耳朵，按下播放。
“那天晚上，陈医生替建国挡了实验体的一爪，自己右眼报废……他说，真相需要活着的人来守。”
话音落下时，火焰又一次扑来。
她猛地将钢笔扔在地上。金属撞击声在通道里回荡。陈建国视线偏移了一瞬。就在这刹那，顾明远抓起警号牌残片，用力掷出。
残片划过空中，击中陈建国手腕。火焰喷射器偏转角度，火柱扫向上方管线。管道破裂，可燃气体泄漏，轰的一声爆燃。
火势瞬间扩大。
三人被爆炸分开。林蔚然摔在侧壁凹槽处，摄像机还紧紧攥在手里。浓烟开始弥漫，视线变得模糊。她抬头看过去，陈建国倒在三米外，火焰喷射器脱手，右臂有血流出。
通道上方结构松动，金属板一块接一块掉落。火越烧越旺。
她爬起来，往陈建国方向移动。每一步都像踩在烤铁上。热气让皮肤发痛，但她没有停下。靠近后，她单膝跪地，打开摄像机录音功能，把收音口对准他嘴唇。
陈建国还在喘气。胸口起伏得很慢。他张了张嘴，声音断续。
“告诉顾警官……”
“当年我替他挡了那一枪……”
“你父亲……没死透……”
最后一个字说完，他头一歪，不动了。
林蔚然坐在原地，耳边嗡嗡作响。她低头看着摄像机屏幕，右眼伤痕的图像还在闪烁，和父亲录音的文字同步滚动。她忽然明白过来，这个人不是敌人。他一直在等这一天，用二十年的沉默换来这三句话。
顾明远从烟雾中走过来，脸上有灰烬和汗迹。他蹲在陈建国身边，伸手翻查衣袋。里面只有一枚烧焦的警徽编号牌，表面刻着“GJG-1998”。他盯着看了很久，手指慢慢收紧。
头顶传来新的响动。
通道入口方向有强光射入，脚步声密集逼近。国际刑警队伍破门而入，防爆灯照亮整个区域。有人喊话，要求确认身份。林蔚然没有回头。她把摄像机关机，放进胸前口袋，然后从地上捡起父亲的钢笔。
她轻轻放在陈建国胸口。
火还在烧。通道两侧的符号逐渐被火焰吞没。DNA链雕刻在高温中变形，金属表面开始融化。空气越来越烫，呼吸变得困难。
顾明远站起身，拉了她一把。“走不了了。”他说。
她点头，没动。
远处传来指令声，国际刑警开始清理入口。但主通道已经无法通行，坍塌随时可能发生。他们被困在火区中心。
林蔚然摸了摸口袋里的摄像机。数据还在。陈建国的遗言，父亲的录音，所有图像都完整保存。她抬头看向通道尽头，那里原本应该有净化系统核心的位置，现在只剩一片燃烧的黑暗。
顾明远站在她旁边，手里握着那枚烧焦的警徽牌。他的呼吸很重，肩膀微微颤抖。
“你说他替父亲挡了枪。”林蔚然开口，“可如果他还活着，为什么不出来？”
顾明远没回答。
她转头看他。他的脸被火光照亮，眼神空了一瞬。
这时，通道顶部又掉下一块金属板，砸在他们前方两米处，溅起一片火星。火焰顺着断裂的电缆迅速蔓延，直逼脚下。
林蔚然往后退了半步，脚跟碰到了什么。
她低头。
是一块尚未完全融化的塑料片，边缘卷曲，上面印着半个编号：**0725**。
她弯腰捡起。
顾明远也看到了。
两人同时蹲下，拨开灰烬。下面露出更多碎片，拼在一起能辨认出一行字：
**样本追踪记录·第七批次·存活确认**
林蔚然的手指停在碎片边缘。
顾明远伸手接过，翻过来。背面有一串手写编号，墨迹被烧去一半，剩下几个数字清晰可见：
**1998.07.25**
正是他背上纹身的日期。
他抬头看向林蔚然，嘴唇动了动，刚要说话——
头顶传来剧烈震动。
整条通道发出金属扭曲的声响。上方管线接连爆裂，火柱冲天而起。热浪把两人掀退几步，背部撞上墙壁。氧气越来越少，视线开始模糊。
林蔚然抓紧摄像机，另一只手撑住地面。她看见顾明远张嘴喊了什么，但听不清。
火焰从四面八方压来。
她的掌心全是汗，摄像机差点滑落。她用力握住，指节发白。
通道尽头，那点微弱的信号灯还在闪。
一下，又一下。
光穿过浓烟，落在她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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