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远把公文包搁在工位上,拉链还敞着,露出里面那份没带走的文件。他没坐下,转身走向主任办公室,手里捏着一个牛皮纸文件袋,边角已经磨出毛边。
门虚掩着,中药味从里面飘出来。他敲了两下,听见里面“嗯”了一声。
周正言坐在办公桌后,正低头看一份赔偿案的委托书,眉头没松开。他抬眼,看见是林远,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了两下,“有事?”
“我想申请复查一个旧案。”林远把文件袋放在桌上,没打开,“五年前的‘张建军诉陈德海’商铺租赁纠纷。”
周正言的手停住了。他放下笔,往后靠了靠,盯着林远看了两秒,“哪个陈德海?五金店那个?”
“是。”
“败诉的案子,执行都结束了,查它做什么?”
“卷宗里的解约通知复印件有烧焦痕迹,签收栏被遮盖。我走访了原租户,他说从没收到过这份通知。物业垃圾桶里翻出半张收据,日期在解约之后,说明履约仍在继续。”
周正言没动,也没翻文件袋。他盯着林远,像是在判断他是不是在开玩笑。
“你花了多少时间在这上面?”
“三个晚上,两次实地走访,打印了十几页记录。”
“所里付你工资,是让你去翻垃圾桶的?”
林远没答。
周正言把文件袋往旁边一推,“新人别多事。这种旧账,翻出来也打不赢,没人会批调查令,法院不会受理,对方律师更不会认。你查得再细,能当证据用吗?”
“至少能证明程序有问题。”
“程序有问题的案子多了。”周正言声音冷下来,“你以为你是在伸张正义?你是在给自己找麻烦。这案子背后是谁?张建军背后站着谁?你清楚吗?不清楚就别伸手。”
“我只是想弄明白事实。”
“事实?”周正言笑了下,“五年前的案子,查了也翻不了天。你以为你是谁?刚执业就想当判官?”
林远低头,从口袋里掏出笔,在随身带的本子上写下“五年前的案子,查了也翻不了天”,笔尖压得重,纸背都凹了下去。
“我没想当判官。”他合上本子,“但证据链对不上,不能装看不见。”
“那你打算怎么办?自掏腰包调监控?请专家做纸张鉴定?还是去法院门口举牌子?”
“我会继续收集材料。”
“材料?”周正言站起身,语气沉下来,“律所不是慈善机构,也不是你练手的地方。没有委托,没有费用,没有授权,你做的一切都不受保护。出了事,所里不会替你兜底。”
他盯着林远,“听清楚了?别把时间浪费在没结果的事上。把手头的赔偿案、离婚案、工伤案做好,这才是你该做的事。”
林远没再说话。他把本子收进口袋,拿起文件袋,转身走了出去。
回到工位,他打开电脑,调出所有走访记录、照片、手写时间线。屏幕右下角显示21:17。办公室只剩两三个同事,没人说话。他把材料逐项整理,编号,生成一份PDF,标题是《关于“张建军诉陈德海”案证据链异常的初步说明》。
第二天一早,六点四十分,楼道还黑着。林远站在文印店门口等开门。店员打着哈欠,看他拿出一叠文件,“印二十份,双面,胶装。”
“这么急?”
“今天就要。”
七点五十分,他提着一沓还带着机器余温的材料走进律所。走廊空荡,保洁阿姨在擦地。他走到主任办公室门前,门没锁,轻轻推开一条缝,把材料折成窄条,连同张便签一起,塞进抽屉最底层。
便签上写着:“证据链存疑,建议复核。无署名,无联系方式。”
他没回头,直接走向自己的工位。
上午九点,晨会开始。周正言坐在主位,照常点评上周结案情况。说到一半,忽然停顿,目光扫过林远。
“有些人,心思没用在接案上。”他说,“客户都还没进门,就开始琢磨不该琢磨的事。你以为律师是侦探?还是记者?”
没人接话。
林远低头记笔记,笔尖稳,字迹工整。他写下“客户信任源于专业输出”,又写下“程序不能阻断事实核查”。
散会后,他回到座位,翻开编号为“1”的笔记本,在昨天那条记录下面补上一行:
“5月13日,向周主任提请复查商铺案,驳回。理由:无预算、新人勿扰。
已自费提交材料。结论:程序可限人,不可限是非。查,继续。”
中午,行政过来收报销单。林远递上一张打印费发票,三百二十七元。
“这个项目没立项,不能报。”行政把发票推回来,“没批的支出,一律不走账。”
“我自己付的。”
“那更不能报了。律所不鼓励私人行为占用公共资源。”
林远收起发票,放进抽屉。
下午三点,李薇端着咖啡路过,“听说你去翻物业垃圾桶了?”
“找到了半张收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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