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乐城的血腥气尚未完全散去,那股铁锈与死亡混合的味道,仿佛已渗入城墙的砖石缝隙,萦绕在每一个幸存者的鼻尖,提醒着他们刚刚经历的那场惊心动魄的清洗。京观垒于南门,数百颗头颅以石灰腌渍,面目狰狞,空洞的眼窝无神地望向南方,那是秦国所在的方向,也是他们生前勾结的对象。无人敢轻易靠近那里,连盘旋的秃鹫都显得格外谨慎,只在高空发出凄厉的鸣叫。
拓跋珪的统治,进入了一个前所未有的严酷时期。
王宫内的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侍卫的数量增加了一倍,且全是拓跋珪直属的“狼卫”,他们眼神警惕,对任何靠近陛下的人都报以审视的目光。原先侍奉的宫人大多被替换,换上了一批背景干净、沉默寡言的新面孔。
朝会变得简短而肃杀。拓跋珪高踞王座,面容冷峻,目光如鹰隼般扫过阶下群臣。他不再需要过多的言语,那南门外的京观,就是最有力的训诫。奏事者言简意赅,不敢有丝毫赘言,更不敢对任何决策提出异议。曾经还有些生气的议政大殿,如今只剩下冰冷的回音和弥漫的恐惧。
“候官”的权力被放大到极致。尉迟真如同拓跋珪放出的恶犬,带着他的爪牙,无孔不入地监视着盛乐城内外的每一个角落。昔日与丘伦有过往来、甚至只是曾一起饮过酒的官员、部落首领,都遭到了或明或暗的审查。一时间,告密之风盛行,诬陷构害层出不穷。昨日还权势煊赫的贵族,今日就可能被“候官”从府中拖出,投入暗无天日的牢狱。抄家、流放、秘密处决……这些词汇成为了盛乐城新的主题。
拓跋珪自己,也变得更加沉默寡言,更加多疑。他常常独自一人站在宫墙最高处,望着南方,一站就是数个时辰。风吹动他玄色的衣袍,背影在苍茫天地间显得格外孤独,也格外坚硬。他不再轻易相信任何人,所有的军国大事,决策过程愈发集中于他一人之手。他像一头受伤后舔舐伤口、磨砺爪牙的孤狼,将所有的痛苦、愤怒和猜忌,都内化为更强烈的统治意志和复仇欲望。
他也收到了来自洛阳苻坚那封“问候”的信。信中的措辞越是平和,越是“关切”,在他读来,就越是充满了居高临下的嘲弄和无声的威胁。他没有回信,只是将那封信掷于火盆,看着火焰将其吞噬,如同吞噬着他内心翻腾的怒火。
“苻坚……你在看朕的笑话吗?” 他对着南方的虚空,无声地低语,“等着吧,朕会让你看到的,不只是笑话。”
与盛乐的肃杀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洛阳的宁静与繁华。
秋日的洛水,波光粼粼,两岸丹枫如火,金菊傲霜。漕运船只往来如梭,市集人声鼎沸,太学之内书声琅琅,一切都彰显着帝国的富庶与安定。来自北疆的“平静”消息,以及南方雷恶地关于江南士族暂时蛰伏的密报,似乎让朝廷上下都松了一口气。
然而,紫宸殿内的苻坚,心境却并非全然轻松。
他仔细阅读着影狼从各方送来的密报。关于拓跋珪在盛乐进行大清洗的细节,关于北魏内部日益紧张的气氛,关于边境秦军转入防御后,北魏部落零星试探的动向……他也看到了拓跋珪没有回信这一无声的回应。
“陛下,拓跋珪拒不回信,态度桀骜,是否应予以斥责?或可令北疆李威将军,进行一轮小规模威慑?” 有大臣如此建议。
苻坚摇了摇头。“斥责?威慑?” 他轻轻一笑,那笑容里带着洞悉世情的淡然,“拓跋珪此刻,就像一张拉满的弓,绷得太紧。外人轻轻一碰,箭就可能失控射出,也可能……弓弦崩断。朕何必去碰他?”
他走到殿侧那幅巨大的北魏疆域图前,目光深邃。“让他继续清洗吧。让他去猜忌,去怀疑,去将他国内那些尚且存有疑虑、或只是不够忠诚的人,都推到朕这一边来。他在用自己的手,为朕清扫未来进军道路上的障碍。”
他转而对郭质和太子苻宏道:“传旨下去,北疆继续保持防御态势,但斥候活动不能停,要像眼睛一样,牢牢盯住盛乐的一举一动。告诉李威、王休,养精蓄锐,但刀不能生锈。” 他又看向负责外交的官员,“对北魏,冷处理。不再主动遣使,不再提及任何边境事务。朕要让他拓跋珪,在猜疑和孤立中,自己慢慢品味这杯苦酒。”
这是一种更高明的心理战。不再施加直接的压力,而是利用对方内部的裂痕和其首领多疑的性格,让其自我消耗,自我瓦解。
“至于江南……” 苻坚沉吟片刻,“雷恶地做得不错。继续保持高压态势,但可适当放宽一些对江南士子入国子监的限制,再选拔几个江南大族的子弟,授予一些无关紧要的清要官职。打一巴掌,给颗甜枣,让他们始终存有一丝念想,便不会轻易铤而走险。”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北方,仿佛能穿透重重宫阙,看到那座笼罩在血色与猜忌中的草原都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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