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的梆子声刚过,醇郡王府的角楼便隐入了浓墨般的夜色里。墨苏伏在王府西墙的老槐树上,枝叶在他身上投下斑驳的影,连呼吸都压得极缓 —— 他已在此潜伏了半个时辰,将巡夜护院的路线摸得一清二楚:每两炷香一班,每班四人,从西墙到书阁,需绕过三处石灯笼,转弯时会有三息的视线死角。
他腰间缠着浸过桐油的软绳,一端早已系在树杈上;怀里除了那把自制的铜钥匙,还藏着三枚 “昏冥烟” 与一小瓶显影水 —— 前者是夜枭给的保命符,后者是他用明矾与醋临时调配的,专解密写墨水。晚风掠过树梢,带着秋夜的凉意,墨苏盯着远处走来的巡夜队,指尖在软绳上轻轻摩挲,等那队人走过石灯笼的瞬间,他如灵猫般翻身跃下,软绳在墙上擦出极轻的 “沙沙” 声,很快便被风声掩盖。
书阁外的甬道比白日更显幽深,白日里横七竖八的书架在月光下化作黑影,如同一尊尊沉默的守卫。墨苏贴着墙根走,脚下踩着特制的软底鞋,连青石板的脚步声都被消弭大半。他按照白日记下的 “八卦迷踪阵” 规律,在 “离” 位书架前顿了顿 —— 这里的第三排书架是活动的,侧面刻着极小的 “离” 字,需向左推半尺,才能露出通往乾位书室的暗门。
他深吸一口气,指尖刚触到书架,忽听得远处传来护院的咳嗽声。墨苏立刻缩到书架后,屏住呼吸 —— 是巡夜队的收尾人,正提着灯笼往这边走。灯笼的光在甬道里晃荡,照得书架上的书脊忽明忽暗,墨苏看着那束光渐渐逼近,心提到了嗓子眼。好在那护院只是例行检查,在 “离” 位书架前扫了一眼,便转身离去,嘴里还嘟囔着:“这鬼地方,夜里冷得刺骨,真该让周先生也来守守。”
等护院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墨苏才敢动手。他推着书架,石轴与地面摩擦发出 “吱呀” 的轻响,虽细微,却在寂静的甬道里格外清晰。暗门打开的瞬间,一股陈旧的书卷气扑面而来,混杂着淡淡的墨香 —— 乾位书室到了。
书室不大,约摸丈许见方,四壁摆满了书架,顶层摆着几函《永乐大典》的仿制本,封面已泛出暗黄。墨苏记得周先生白日里走时,铜匣就藏在第七层,夹在《永乐大典》与《古今图书集成》初稿之间。他踩着书架下层的横木,慢慢往上爬,指尖触到一个冰凉的物件 —— 正是那只黄铜匣子,巴掌大小,锁孔与他自制的钥匙严丝合缝。
钥匙插进去时,墨苏的手微微发紧。他怕钥匙齿痕不对,更怕锁芯里有机关 —— 三爷党心思缜密,难保不会在铜匣上做手脚。他轻轻转动钥匙,“咔嗒” 一声轻响,锁开了。墨苏松了口气,将铜匣取下来,放在窗边的案上。
月光透过窗棂,正好落在匣子里 —— 里面躺着两册线装书,上册封面写着 “编修名录?明档”,下册则是 “编修名录?暗档”,封皮是深色的宣纸,摸上去有些粗糙,像是用特殊药水浸泡过。墨苏先翻开上册,里面记录着二百一十六名编修的姓名、籍贯与官职,大多是江南的文官,还有几个是京畿的小吏,看起来与普通名册无异。
但下册一打开,他便皱起了眉 —— 书页上只有官员姓名,每个名字旁都标注着一串数字,比如 “翰林院编修李光地” 旁写着 “庚三?子丑?七五”,“江南盐道李煦” 旁是 “壬二?寅卯?三二”。这些数字既不是生辰八字,也不是官职品级,显然是某种加密索引。
墨苏指尖划过书页,忽然想起白日里周先生夹在暗档里的纸条 ——“以《四书章句集注》为母本,《资治通鉴》胡三省注版为密钥”。他心中一动,从书架上抽出一本《四书章句集注》通行本,翻到第三卷 ——“庚三” 的 “庚” 对应《四书》的 “庚编”,“三” 是卷数;“子丑” 是子集的丑篇,他翻到第七页第五行,那里写着 “君子喻于义”,“义” 字的笔画是十三画。
他又抽出《资治通鉴》胡三省注版,“壬二” 的 “壬” 对应《通鉴》的 “壬编”,“二” 是卷数,“寅卯” 是寅集的卯篇,第三页第二行是 “小人喻于利”,“利” 字是七画。十三与七,按 “前加后减” 的算法,得到 “六”—— 而李光地的官阶是从六品,正好对应。
“是干支藏字法!” 墨苏恍然大悟。这种加密方式需两本古籍交叉定位,先从母本中取字的笔画,再从密钥本中取字的笔画,通过特定算法换算,才能得到真实信息。他曾在粘杆处的密训中学过类似的密码体系,只是三爷党用的古籍版本更偏,算法也更繁复 —— 比如 “前加后减”“左乘右除”,需根据名字的笔画数来定算法。
他不敢耽搁,从怀里掏出薄如蝉翼的密写信纸与炭笔,开始抄录关键信息。他专挑那些京官与盐道官员的条目,这些人最可能与八爷的盐税有关。抄到第三十七条时,他停住了 ——“顺天府丞张谦” 旁写着 “戊一?辰巳?九一”,换算后得到 “盐税?十万两?八爷府”,后面还有个字母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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