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溪边的风带着秋凉,卷着落叶擦过墨苏的脸颊时,他才勉强睁开眼。左臂的麻意已蔓延到肩胛,伤口处泛着青黑色,毒素顺着血脉往上爬,连指尖都在微微抽搐。他记得从断崖缝隙钻出来后,又跑了约莫三里地,眼前突然发黑,便栽倒在了这溪边 —— 溪水清澈,映着头顶的老槐树,却照不清他此刻苍白如纸的脸。
“老婆子,你看这后生还有气没?” 一个粗哑的男声在耳边响起,带着几分迟疑。墨苏想抬眼,眼皮却重得像灌了铅,只能感觉到一双粗糙的手探向他的颈动脉,指腹带着老茧,却异常稳。
“还有气,就是伤得重,还中了毒。” 另一个妇人的声音响起,温柔却干脆,“快搭把手,抬回屋里去,晚了就救不活了。”
两只手臂将他架起,墨苏的头歪在一边,能瞥见救他的人 —— 男人穿着靛蓝短褂,腰间系着牛皮腰带,肩宽背厚,走路时脚底板落地极稳,不像普通农户的蹒跚;女人穿着青布围裙,手里攥着个药篓,篓里的草药还沾着露水,其中几株 “九节菖蒲”,正是解箭毒的良药。
他们的茅屋在山腰处,矮墙围着个小院,院里晒着兽皮,墙角堆着几捆晒干的草药,屋檐下悬着一把锈迹斑斑的铁弓。墨苏被放在铺着稻草的木板床上时,终于攒够力气,哑着嗓子问:“二位…… 是何人?为何救我?”
“我们是山里的猎户,姓张,你叫我张大叔就行。” 男人蹲在床边,手里正用磨石磨着一把猎刀,刀刃在晨光里闪着冷光,“这是我家老婆子,懂点草药。你倒在溪边,总不能见死不救。”
妇人端着一碗褐色的汤药进来,热气裹着苦味飘过来:“这是用九节菖蒲和金银花熬的,能解你身上的箭毒。趁热喝了,别想着硬撑。” 她递药碗的手很稳,指节处有细微的疤痕,像是常年握笔或握针留下的 —— 绝不是普通农妇会有的痕迹。
墨苏盯着药碗,没立刻接。他想起潜龙阁的手段,连送炭车夫都能当诱饵,这山野农户未必就是善类。“多谢二位好意,” 他避开药碗,“只是在下不过是个落第秀才,路遇盗匪才受伤,不敢叨扰太久。”
张猎户停下磨刀的手,抬眼看向他,目光像鹰隼般锐利:“落第秀才?” 他指了指墨苏腰间露出的半截铜匣,“秀才出门,会带这么沉的匣子?还会中沾了‘牵机毒’的箭?这毒可是绿林里的杀人手段,寻常盗匪哪能拿到?”
墨苏的心猛地一沉。“牵机毒” 是潜龙阁特制的毒药,发作时肌肉抽搐如牵机,他也是在粘杆处密训时见过图谱,这猎户竟一眼认出,绝非普通山野之人。他刚要伸手摸向怀里的短刃,王婆子却按住了他的手腕:“后生,别紧张。我们若想害你,就不会救你回来。”
她的指尖带着草药的凉意,力道却不容挣脱:“你左臂的伤,是被‘透骨箭’所伤吧?箭簇带倒钩,拔出来时会带下皮肉,你这伤口处理得还算干净,想必是懂点医术,或是身边有懂行的人。”
墨苏沉默了。他知道瞒不下去,只能松了手,接过药碗一饮而尽。汤药苦涩,却顺着喉咙滑进胃里,很快带来一阵暖意,左臂的麻意竟缓解了几分。“二位究竟是何人?” 他放下碗,声音里带着几分疲惫。
张猎户叹了口气,收起猎刀:“实不相瞒,我早年在年羹尧将军麾下当过兵,征青海时伤了腿,才退下来守着这山林。我家老婆子,原是军中的医婆,懂些治伤解毒的法子。”
“年羹尧?” 墨苏瞳孔一缩。年羹尧是四爷党在西北的支柱,这猎户若是他的旧部,说不定与粘杆处有关联。他想起夜枭说的 “西山四号” 暗桩,难道……
“你也不必多问,” 王婆子端来一盆清水,拧了布巾递给墨苏,“我们救你,不过是看你不像歹人。等你伤好了,就赶紧离开这里,最近山里不太平,常有陌生人往来。”
墨苏接过布巾,擦了擦脸上的泥污,目光落在墙角的兽皮上 —— 那是一张完整的狼皮,剥皮的手法干净利落,显然是老手。他忽然想起张猎户磨刀时的姿势,手腕微沉,刀刃贴住磨石,正是军中常用的 “立磨法”,寻常猎户只会 “平磨”。
接下来的三日,墨苏在茅屋里养伤。王婆子每日给他换药,金创药敷在伤口上,清凉止痛,比粘杆处的制式药膏还要有效。张猎户则每日进山打猎,傍晚归来时,总会带回些野兔、山鸡,还会顺带提一嘴山里的动静:“昨日见着三个黑衣人,往热河方向去了,腰间都挂着弯刀,像是在找人。”
墨苏知道,那是潜龙阁的追兵。他每日假装昏睡,实则用粘杆处的调息法逼出余毒,同时留意着老夫妇的举动 —— 王婆子整理草药时,会用一种特殊的编绳将草药分类,绳结是 “万字结”,是军中传递密信时常用的结法;张猎户夜里会在院外踱步,步伐规整,像是在巡逻,每次转身都精准对着山口方向,显然是在警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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