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日午后,院外传来马蹄声。一个穿着青布长衫的年轻人牵着马进来,手里提着个油纸包,见到墨苏时愣了一下:“婶子,这是……”
“是路上救的后生,伤还没好。” 王婆子接过油纸包,语气平淡,“你怎么来了?不是说京城茶馆忙吗?”
“这不是听说叔婶这儿缺米面了,特意送些来。” 年轻人笑着说,目光却反复在墨苏脸上扫,“这位兄台看着面生,是从哪来的?”
墨苏心里一警。这年轻人的眼神太活络,嘴角的笑带着刻意的讨好,左手总不自觉地摸向腰间 —— 那里藏着东西,形状像是短刀。更可疑的是,他的靴底沾着墨灰,是京城书坊常用的 “松烟墨”,绝非山野间能有的东西。
“在下苏文,江南来的落第秀才,” 墨苏起身拱手,故意装出拘谨的样子,“路过此地,不幸遇匪,多亏张大叔和王婶相救。”
“落第秀才?” 年轻人挑眉,“巧了,我也略通文墨,不如咱们聊聊?” 他刚要上前,张猎户却挡在了中间:“外甥,别叨扰苏公子养伤。你送完东西就回吧,山里不安全。”
年轻人的脸色僵了一下,没再坚持,只笑了笑:“那我先走了,婶子有需要再派人去城里找我。” 他走时,又回头看了墨苏一眼,眼神里的探究毫不掩饰。
等他走远,王婆子才低声道:“这是我外甥刘三,在京城南城开茶馆,实则…… 是给人打探消息的。你别跟他多接触。”
墨苏心里已然明了 —— 刘三是潜龙阁的眼线。潜龙阁竟连山野农户的亲戚都渗透了,可见其势力之广。他看着张猎户,忽然问道:“张大叔,您在年将军麾下时,可听过‘西山四号’?”
张猎户的身体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随即转身往灶房走:“老婆子,该做饭了。” 王婆子却看着墨苏,从怀里掏出一块木牌,递了过去 —— 木牌是黑檀木做的,刻着 “西山四号” 四个字,边缘还刻着个极小的 “枭” 字,正是粘杆处暗桩的标记。
“夜枭大人早有吩咐,” 王婆子的声音压得极低,“若遇一个左臂带伤、怀揣铜匣的后生,便将这木牌交给他。你是粘杆处的人吧?”
墨苏接过木牌,指尖传来檀木的温润,心里却翻江倒海。原来这老夫妇竟是粘杆处的外围暗桩,从他被救起的那一刻,一切都在夜枭的安排之中。他想起自己几日来的警惕,竟像个笑话。
“为何不早说?” 墨苏的声音带着几分复杂。
“夜枭大人说,要看看你的警惕性。” 张猎户从灶房出来,手里拿着个烙饼,“在这谍战里,轻信就是死路一条。你能坚持三日不暴露身份,还算合格。”
墨苏接过烙饼,咬了一口,却没什么滋味。他忽然想起那些被卷入夺嫡之争的杂役、车夫,还有眼前这对隐于山野的老夫妇 —— 他们都是粘杆处的棋子,却也都是活生生的人,有着自己的过往和牵挂。
“刘三是潜龙阁的人,” 墨苏放下烙饼,“他今日来,定是为了找我。此地不宜久留,我明日一早就走。”
王婆子点点头,从柜里取出一个布包:“这里有两匹伤药,还有些干粮。你往热河走,到了‘迎客栈’,报‘西山四号’的名号,自有人接应你。” 她顿了顿,又补充道,“刘三那边,我们会应付,你放心。”
当晚,墨苏躺在稻草床上,听着院外张猎户的脚步声,还有远处山间的狼嚎。他摸了摸怀里的木牌,又摸了摸腰间的铜匣 —— 名录还在,父案的线索还在,可他心里却多了几分沉重。这场谍战,不知还要牺牲多少人,不知还要藏多少秘密。
天刚亮,墨苏就起身告辞。张猎户送他到山口,递给他一把猎刀:“路上若遇危险,用这个防身。记住,不到万不得已,别暴露身份。”
墨苏接过猎刀,刀柄上还带着张猎户的体温。他深深作揖:“多谢二位相救,大恩不言谢。”
张猎户摆摆手:“走吧,再晚就赶不上迎客栈的接应了。”
墨苏转身往热河方向走,走了百步,回头望时,见王婆子正站在院门口,手里攥着药篓,望着他的方向。山风吹起她的衣角,像极了京城巷子里那些等待亲人归来的妇人。
墨苏收回目光,握紧猎刀,加快了脚步。他知道,前方不仅有粘杆处的接应,还有潜龙阁与三爷党的追兵,更有一场关乎夺嫡走向的风暴在等着他。而他,必须带着名录,带着这山野间的善意,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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