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时三刻的京城,还浸在浓墨般的夜色里。墨苏站在户部衙门后门外的老槐树下,指尖反复摩挲着腰间的 “顾文远” 腰牌 —— 檀木牌面被打磨得光滑,刻着 “山东清吏司书吏” 的字样,边角还故意做了磨损,像用了三四年的旧物。他抬手摸了摸脸,指尖触到蜡黄的染料,是用荞麦粉、槐胶与少量赭石调配的,能模拟常年伏案的菜色,连颧骨处的细微凹陷都仿得惟妙惟肖。
为了这张 “顾文远” 的脸,他在住处练了三日。每日用细炭笔在眼角画三道浅纹,模拟熬夜留下的倦态;用松香熏染头发,让黑发泛出些许灰黄;连左手食指都缠了圈薄纱,假装是顾文远早年抄录时被砚台砸伤的旧疤。此刻他穿着半旧的青布长衫,领口沾着点墨渍,袖口磨出毛边,活脱脱一个谨小慎微的底层书吏。
“吱呀” 一声,后门被推开,两个穿皂衣的衙役提着灯笼出来,昏黄的光扫过墨苏,带着审视的凉意。“干什么的?” 左边的衙役声音沙哑,显然是刚换班,还带着困意。
墨苏立刻弓腰,双手递上腰牌,操着刻意练过的通州口音 —— 尾音略拖,带着点水乡的软绵:“回差爷,小人顾文远,山东清吏司的书吏,前阵子因老母病重告假三月,今日是来销假当差的。”
衙役接过腰牌,凑到灯笼下细看,又抬头打量墨苏半晌:“顾文远?我记得你左腿不是有点跛吗?去年冬天在衙门口摔的,怎么今日看着没事?”
墨苏心里一紧 —— 粘杆处给的资料里没提跛腿!他脑中飞速转动,想起顾文远的 “病历” 里写过 “老母常年卧病,需每日扶着走动”,立刻赔笑道:“差爷好记性!可不是嘛,去年摔了一跤,左腿一直不利索,这三个月在家照顾老母,每日扶着她挪步,倒把腿给练好了些,虽还有点沉,却不跛了。” 说着,他故意将左腿微屈,走路时往外侧撇了半寸,姿态拿捏得恰到好处。
另一个衙役不耐烦地挥挥手:“行了行了,赶紧进去,别在这儿磨蹭,一会儿主事大人该来了。”
墨苏连忙道谢,提着布包走进后门。穿过狭长的甬道,眼前豁然开朗 —— 户部衙门的前院铺着青石板,两侧是各清吏司的办公房,此刻大多黑着灯,只有东侧的 “山东清吏司” 签押房亮着微光。他按资料里的指引,轻手轻脚走过去,刚到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算盘的 “噼啪” 声。
“进来。” 一个略显尖细的声音从里面传来。墨苏推门而入,见屋里摆着四张书桌,靠窗边的桌后坐着个圆脸中年汉子,穿着同样的青布长衫,手里握着算盘,正是资料里提到的 “王书吏 —— 山东清吏司老书吏,为人话多,无党属”。
王书吏抬眼扫了他一眼,放下算盘:“你就是顾文远?可算回来了,你这三个月不在,我们哥几个快忙疯了。” 他起身拍了拍墨苏的肩膀,力道不轻,“听说你老娘病得重,现在好些了?”
“托王哥的福,好多了,能下床走动了。” 墨苏顺势露出感激的神色,将布包里的一包枣糕递过去,“这是老家带来的枣糕,不值钱,您尝尝。” 这是他特意在通州铺子买的,符合顾文远 “乡下出身” 的设定。
王书吏不客气地接过去,拆开就捏了一块塞进嘴里:“还是你小子懂事。对了,你刚回来,还不知道衙门里的事 —— 四爷要追缴国库欠款,咱们户部最近忙得脚不沾地,尤其是兵部司那边,天天加班核对军饷账目,听说主事都换了人。”
“换了人?” 墨苏故作惊讶,顺势坐下,假装整理桌面,“之前不是李主事管着吗?他老人家怎么了?”
“还能怎么,告病了呗。” 王书吏压低声音,凑近了些,“说是风寒,我看啊,是怕担责任。追缴欠款这事,得罪人,尤其是兵部司的账目,牵扯到不少勋臣,谁都不想碰。现在换了个姓赵的主事,听说是从九爷府过来的,年轻得很,才二十七八,却厉害得紧,昨天还把李顺骂哭了。”
墨苏心里一动 —— 九爷胤禟是八爷党的钱袋子,这赵主事极可能是八爷党安插的暗桩。他不动声色地问:“李顺?就是隔壁桌那个瘦高个?”
“可不是嘛,” 王书吏撇撇嘴,“他是潜龙阁的外围,谁不知道?仗着有靠山,平日里就爱偷懒,这次碰到硬茬子,活该。”
墨苏点点头,没再追问。他知道,李顺是戴铎让他 “不慎” 暴露伪账的关键人物,必须先摸清他的习性。他假装翻找旧档,目光扫过李顺的书桌 —— 上面摆着一本《论语》,书页间夹着张纸条,隐约能看到 “贾掌柜”“明日申时” 的字样,想必是潜龙阁的联络暗号。
午时一到,签押房的人陆续去膳房吃饭。墨苏借口 “刚回来,想先熟悉下近期的账目”,留在了屋里。他快速翻找山东清吏司与兵部司的往来公文,终于在一堆旧档里找到一份《康熙五十一年军屯田亩调拨函》,盖着 “兵部司主事李” 的印鉴。他将公文揣进怀里 —— 这是伪造账目时需要模仿的印鉴样本,随后又将一份无关紧要的旧账放回原位,装作什么都没动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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