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墨苏按计划行动。他拿着那份调拨函,走到兵部司账目房门口 —— 这是一间独立的院落,门口站着两个穿绿营制服的衙役,腰间挂着长刀,比其他司的守卫严了数倍。
“干什么的?” 左边的衙役拦住他,目光警惕。
墨苏递过调拨函,躬身道:“差爷,小人是山东清吏司的顾文远,奉王书吏之命,来核对去年军屯田亩的调拨记录,与兵部司的账目对不上,需查原件。”
衙役接过函件,翻来覆去看了半晌,又去里面通报。片刻后,一个穿着宝蓝绸缎长衫的年轻男子走出来 —— 面白无须,眉眼间透着精明,手里握着一把折扇,正是赵主事。
“你就是顾文远?” 赵主事的声音清冷,目光扫过调拨函,又落在墨苏脸上,“军屯田亩的账,上个月不是刚核对过?怎么又来查?”
墨苏心中一紧,面上却露出为难的神色:“回大人,是上个月核对过,但小人刚回来接手,发现有几笔粮草折损的数目对不上,怕出错,所以想再查一遍原件,也好给王书吏一个交代。” 他故意提到王书吏,借老书吏的名头增加可信度。
赵主事盯着他看了半晌,忽然笑了:“倒是个仔细人。进来吧,但只能在指定区域核对,不许乱翻其他账目,更不许抄录。”
墨苏连忙应下,跟着赵主事走进账目房。屋里比他想象的更宽敞,中间摆着一张长案,上面摊着几本厚厚的账册,封面写着 “康熙五十一年兵部司军饷出纳总录”;西墙是一排铁皮柜,锁着三簧锁,锁孔泛着黄铜的冷光;东墙的书架上堆满了历年账册,最上层摆着几个贴着 “密” 字的木盒。
三个书吏坐在角落的书桌前,其中一个瘦高个抬头看了墨苏一眼,正是李顺。他眼神闪烁,很快又低下头,手里的算盘却慢了半拍 —— 显然认出了墨苏是 “新来的顾文远”,却没主动搭话。
赵主事指着长案旁的一张小桌:“就在这儿查,原件在第三个铁皮柜的第二格,我让人给你取。” 他对一个矮胖书吏吩咐了几句,那书吏应声去开柜,钥匙插进锁孔时发出 “咔哒” 一声轻响,墨苏悄悄记下了锁孔的形状 —— 三簧锁,需要特制的钥匙才能打开。
接下来的半个时辰,墨苏假装专注核对账目,余光却没停过:赵主事坐在内间的书桌后,手里拿着一本账册,却时不时抬头观察他的动作;李顺频频看向内间,似乎在等赵主事的指令;铁皮柜的钥匙被矮胖书吏挂在腰间,钥匙链上还挂着个小铜铃,走动时会发出轻响。
更让他警惕的是,赵主事每隔半个时辰就会起身去后院,每次都要带一把折扇,回来时折扇上会多些露水 —— 后院肯定有问题,或许是潜龙阁的秘密联络点,或许藏着更重要的暗账。
核对完账目,墨苏起身告辞。赵主事忽然叫住他:“顾文远,你刚回来,对账目不熟,以后若有不懂的,可以来问我,或者问李顺。” 他特意提到李顺,眼神里带着几分刻意的暗示。
墨苏心中冷笑 —— 赵主事这是在试探他,想让李顺监视他。他连忙道谢:“多谢大人提点,小人以后肯定多向您和李兄请教。”
走出账目房,墨苏的后背已被冷汗浸湿。他知道,自己虽然成功潜入,却掉进了八爷党设下的监视网:赵主事是明面上的管理者,李顺是暗线的监视者,后院还藏着未知的秘密。伪造账目的任务,比他想象的更凶险。
回到山东清吏司的签押房,王书吏凑过来:“怎么样?赵主事没为难你吧?”
“没有,赵大人很和气。” 墨苏装作轻松,心里却在盘算,“对了王哥,你知道赵大人的底细吗?听说是从九爷府来的?”
“谁知道呢,” 王书吏撇撇嘴,“反正来头不小,咱们少招惹就是。对了,晚上有个同僚聚餐,在‘福来居’,你刚回来,也一起去,认识认识人。”
墨苏眼前一亮 —— 这是接近李顺的好机会。他连忙答应:“好啊,多谢王哥惦记。”
傍晚的 “福来居” 人声鼎沸,户部的十几个书吏围坐在两张拼起来的桌子旁。李顺也来了,坐在角落,独自喝酒,显得有些孤僻。墨苏故意坐在他旁边,递过去一杯酒:“李兄,我是顾文远,刚回来,以后还请多关照。”
李顺抬头看了他一眼,接过酒杯,声音低沉:“客气了。” 他喝了口酒,忽然问,“你下午去兵部司查账,赵大人没说什么?”
“没说什么,就嘱咐我仔细些。” 墨苏故作随意,“对了李兄,我看你对兵部司的账目很熟,以后有不懂的,可得多问你。”
李顺眼神闪烁,没接话,却又喝了一杯酒。墨苏知道,李顺对他还存有戒心,想要让他 “发现” 伪账,还需要更多铺垫。
聚餐结束后,墨苏独自走在回家的路上。夜色渐浓,街上的灯笼亮了起来,映着他的影子忽长忽短。他摸了摸怀里的调拨函,又想起账目房的铁皮柜和赵主事去后院的举动,心里清楚:要完成任务,必须先拿到铁皮柜的钥匙,查清后院的秘密,还要让李顺彻底信任他。
回到住处,墨苏将调拨函摊在桌上,用放大镜仔细观察印鉴 ——“兵部司主事李” 的印鉴,字体是馆阁体,笔画粗细均匀,右下角有个极小的缺口,是刻章时不小心留下的。他拿出戴铎给的仿造印章,对比着调整 —— 必须让伪账上的印鉴与真印鉴一模一样,才能骗过八爷党的眼线。
窗外的月亮升了起来,洒下一片银辉。墨苏握着刻刀,小心翼翼地修改印章,刀刃在玉面上划过,发出细微的声响。他知道,这枚印章不仅是伪造账目的工具,更是他保命的关键。只要一步出错,不仅任务失败,他还会暴露 “寒砚” 的身份,成为八爷党和潜龙阁追杀的目标。
而此刻的户部衙门,赵主事正站在后院的槐树下,手里拿着一封密信,递给一个穿夜行衣的人:“告诉八爷,户部来了个叫顾文远的书吏,形迹可疑,我会让李顺盯着他,有情况随时汇报。”
夜行衣人接过密信,消失在夜色里。赵主事望着他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 他早就怀疑顾文远的身份,这场监视与反监视的游戏,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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