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流。无休止的、被动的漂流。
陈麒的意识依附在那块巨大的规则金属残骸上,如同宇宙尘埃,漫无目的地穿行在这片光怪陆离的规则废墟带中。时间在这里失去了刻度,空间的概念也变得模糊。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以那微弱到极致的感知,如同盲人摸象般,探索着这片由毁灭孕育的奇异疆域。
虚弱感如同附骨之疽,时刻啃噬着他。意识体的裂痕并未愈合,反而因为环境的恶劣而时有扩大。他尝试过汲取周围游离的能量,但这些能量大多属性冲突、狂暴不堪,贸然吸收无异于饮鸩止渴。那枚“看守”符文沉寂如死,与归墟的联系微弱得几乎感知不到,更别提调用力量。
他似乎陷入了比在“沉眠之基”时更加绝望的境地——那时至少还有明确的目标和挣扎的方向,而此刻,他连自身该去向何方都一无所知,只能在这片废墟中随波逐流,等待或许永远不会到来的转机,或者……最终的消散。
然而,陈麒那千锤百炼的意志,并未被这无边的虚无与绝望彻底吞噬。他紧守着“动态平衡”的核心,将每一次感知的延伸,都视为一次对规则的重新认知与适应。
他开始像一个最耐心的考古学家,分析着周围漂流而过的“垃圾”。
一块闪烁着不稳定电弧的晶体碎片,其内部结构揭示着某个科技侧文明对能量控制的极致追求,但也因过于极端而走向毁灭;一团不断变幻形态的软泥状物质,似乎保留着某种生物文明集体意识的最后残响,充满了混乱的哀伤与不甘;一段凝固的、如同琉璃般的时空断面,其中封印着某个世界末日降临前的最后一瞬景象,绝望的情绪几乎凝成实质……
这些残骸来自不同的规则体系,承载着不同的文明烙印,它们的破碎与汇聚,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混乱的规则信息库。陈麒不再试图去理解每一个个体的完整历史,而是专注于分析它们的规则“结构”、能量“属性”以及毁灭的“原因”。
他发现,这片废墟带虽然整体混乱,但在某些局部区域,会形成短暂的、由特定属性残骸构成的“聚集区”。例如,一片区域可能漂浮着大量偏向“秩序”与“逻辑”的机械造物残骸,而另一片区域则可能充斥着充满“混沌”与“生命”气息的有机体碎片。
他甚至观察到,某些属性相克或相生的残骸在偶然碰撞时,会激发出短暂的规则反应——或是相互湮灭,或是形成更加不稳定但能量层级更高的复合结构,或是引动小范围的规则涟漪。
这给了他启发。
他无法直接汲取能量,但他是否可以……引导这些残骸之间的相互作用,从中渔利?比如,引导两块属性相克的残骸在他附近碰撞湮灭,利用其释放的纯净规则碎片来修补自身?或者,引导属性相生的残骸结合,形成一个短暂稳定的“能量节点”,从中汲取一丝可用的力量?
这是一个极其精妙且危险的操作。以他现在的状态,任何失误都可能被残骸碰撞产生的能量乱流彻底撕碎。
他开始了尝试。选择目标,计算碰撞角度与时机,以自身微弱的意识波动作为“引信”……
第一次尝试,他选择了两块属性相对温和、偏向“稳固”与“承载”的规则岩石残骸。意识波动如同最轻柔的推力,让它们缓缓靠近。
砰。
一声沉闷的、规则层面的轻响。两块残骸接触的瞬间,结构并未崩坏,反而短暂地融合,形成了一个更加稳定的复合体,并散发出一丝微弱的、中正平和的规则辉光。
陈麒立刻引导自身意识,如同海绵吸水般,小心翼翼地汲取着那丝辉光。
有效!
虽然能量极其微弱,但对于干涸已久的他来说,无异于久旱甘霖!意识体的裂痕传来一丝极其细微的麻痒感,那是缓慢修复的迹象!
希望,如同黑暗中的火星,再次闪烁。
他精神大振,开始更加积极地搜寻合适的“材料”,进行着一次次小心翼翼的能量“采集”。过程缓慢得令人发指,且成功率不高,很多时候残骸碰撞只会产生无用的碎片或危险的乱流。但他乐此不疲,这至少让他从完全的被动等待,转向了主动的、 albeit 极其有限的“求生”。
就在他专注于一次对能量晶体碎片的引导时,他的感知边缘,掠过了一个与众不同的“存在”。
那并非规则的残骸,也不是混乱的能量团。它更加……完整,也更加……巨大。
他调整感知方向,“看”了过去。
下一刻,他的意识核心猛地一震!
那是一座……星舰的残骸?
通体呈现出一种他从未见过的、深邃如星空般的暗蓝色材质,舰体线条流畅而富有力量感,尽管已经断裂成数截,遍布创痕,甚至部分区域呈现出被高温熔毁的迹象,但依旧能想象出其完好时的宏伟与先进。其规模远超他之前见过的任何规则造物,甚至比他在源海见过的某些神国更加庞大!
更让他心神震动的是,他从这星舰残骸上,感受到了一种极其微弱、却与他自身“动态导航”模块中记录的、某个未知基底的星图碎片,产生了隐约共鸣的规则波动!
这艘星舰……不属于源海,也不属于沉眠之基!它来自另一个未知的规则基底!而且,从其残骸状态看,它似乎经历过一场极其惨烈的、跨越基底的战争或灾难,最终坠毁于此,成为了这片废墟带的一部分!
一个来自其他基底的、具备跨维度航行能力的文明造物!
陈麒的心脏(意识核心)剧烈地跳动起来。这艘星舰的残骸,其价值可能远超他之前收集的所有规则碎片总和!它内部可能保存着关于其他基底的详细资料、先进的规则科技、乃至……完整的、不同于“织网者”蓝图的“跨基底航行”技术!
如果他能够进入其中,找到有用的信息或设备……
一个大胆的念头在他心中升起。
他暂时放弃了继续搜集能量碎片,驱动着依附的金属残骸,调整方向,朝着那艘巨大的、暗蓝色的星舰残骸,缓缓地、坚定地漂去。
无论前方是新的机遇,还是更大的危险,他都决定一探究竟。
这片毁灭的废墟,或许真的隐藏着通往新生的钥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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