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门声在死寂的仓库里显得格外刺耳。
就在他准备撤离时,楼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手电筒的光柱!
“谁在里面!”
王强心脏狂跳,来不及多想,一把将手机揣进怀里,转身从另一扇窗户翻了出去。
身后,两名保安的怒吼和警笛的尖啸声同时响起。
他猛地跨上摩托,拧死油门,车子发出一声不甘的咆哮,冲进了旁边狭窄、泥泞的城中村巷道。
后视镜里,手电筒的光柱像两条毒蛇,紧追不舍。
他将手机取出,塞进一个事先准备好的防水塑料袋,然后死死地塞进了内衣的夹层里,感受着冰冷的机身紧贴着自己狂跳的心脏。
陈景明拿到那些模糊不清的照片时,手都在抖。
他将照片在镇上唯一的打印店里打印在废作业纸的背面,却绝望地发现,这些只能证明过去存在不公,却无法与赵文斌,与今年的“推荐资格”直接挂钩。
证据链是断的。
就在他一筹莫展之际,高老师找到了他。
没有多余的安慰,只是默默递给他一支英雄牌钢笔。
“我在边境教书那会儿,见过的黑暗比这多得多。”高老师的声音平静而有力,“那里的学生,为了活命,有时候只能靠抄别人的试卷。但抄,也要抄出自己的东西。”
陈景明接过钢笔,入手沉甸甸的。
他下意识地旋开笔帽,看到内侧用针尖刻着一行细小的字:别让世界定义你。
那一夜,陈景明没睡。
他以王强拍来的近三年的加分原始数据为基础,用他学过的所有数学知识,虚构了一套名为“基于逻辑回归的异常剔除学生识别模型”的分析报告。
他用最严谨的学术口吻,列出了十二个本应获得加分却最终落榜的学生姓名、家庭情况,以及他们被“模型”识别为“异常剔除样本”的所谓“科学依据”。
报告的最后,附上了王强用生命换来的原始记录截图。
这整套东西,漏洞百出,但在一个信息闭塞的北方小镇,足以唬住所有人。
这是一份伪造的“科学证据”,一封精心包装的恐吓信。
周一,全校升旗集会。
赵文斌站在主席台上,意气风发地宣布今年的保送及重点推荐名单。
阳光将他梳得油亮的头发照得反光,那身笔挺的中山装让他看起来像个不容置疑的权威。
“……李娟,全县第一,保送省重点高中!”
掌声响了起来,却有些稀稀拉拉。
所有人都知道,这个村里飞出的“金凤凰”,背后付出了多少。
就在赵文斌满意地合上文件夹,准备结束讲话的刹那,一个身影从学生方阵中站了起来,一步步,坚定地走上了主席台。
是陈景明。
全场瞬间死寂。
他手中高高举着一叠打印纸,在风中哗哗作响。
他没有看赵文斌,而是转身,面向操场上上千名学生和老师。
“请问赵主任,”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嘶哑,却异常清晰,传遍了整个操场的角落,“这份名单上的十一个人,还有过去三年里消失的那些名字,他们的加分材料,是不是也被您的‘综合素质’一把火烧掉了?”
他猛地将手中的纸张撒向空中,纸页如雪片般纷飞,在风中狂舞。
“他们不是不够格,”陈景明用尽全身力气嘶吼道,“他们是连站在起跑线上的资格,都被人偷走了!”
风穿过死寂的人群,吹动着散落一地的纸页,发出连绵不绝的声响。
那声音,像极了故乡深夜里,麦浪翻滚时的低语,如泣如诉。
散会后,陈景明被带进了教导主任办公室。
门被重重关上,隔绝了外面的一切。
赵文斌坐在他的大班椅上,脸上没有愤怒,只有一种猫捉老鼠般的冷笑。
他慢条斯理地点上一支烟,吐出一个烟圈。
“小崽子,长本事了。”他用夹着烟的手指点了点桌上那份“模型报告”,“你以为,靠这些废纸就能掀了桌子?我告诉你,规则,就是用来筛掉你们这种人的。”
他从抽屉里甩出一张空白的退学申请表,扔到陈景明面前。
“签了它,滚蛋。今天这事,我可以当没发生过。否则,我不仅要追究你造谣诽谤,还会让你连毕业证都拿不到。”
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一条缝,校门口修车的老周探进头来,装作要打扫卫生。
赵文斌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让他出去。
门关上的前一秒,老周的目光与陈景明在空中交汇,他用口型无声地说了两个字:等着。
陈景明攥紧了那张退学申请表,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他脑中的标签系统再次疯狂闪烁,这一次,赵文斌的头顶清晰地浮现出一行字:【被规则吞噬的既得利益者】。
而在他自己的倒影上,则映出另一行让他遍体生寒的标签:【正在变成规则破坏者的复仇者】。
这一次,尖锐的耳鸣刺痛了他整整十秒,像有人在他颅骨的内壁上,用铁锤狠狠敲响了一口大钟。
他走出办公室时,天色已经昏黄。
老周正蹲在校门口给一辆自行车补胎,看到他出来,头也没抬,只是在他走过时,飞快地往他手里塞了一张揉得皱巴巴的纸条,然后压低声音,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音量说:“县招办的陈科长,每周三晚上,都去‘金碧辉煌’。”
那张小小的纸条,在他手心被汗水浸透,滚烫如烙铁。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有些路,一旦踏上,就再也回不了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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