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送键按下的瞬间,仿佛不是一个微小的电子信号被上传,而是一枚深水炸弹被无声地投进了名为“金橡国际社区”的平静湖泊。
凌晨六点,天光未亮,陈景明的手机已经不是在响,而是在以一种濒死的频率疯狂震动,像一条被扔上岸的鱼。
他睁开眼,没有丝毫意外。
业主群已经彻底引爆。
那条名为“一场尽兴的晚宴”的匿名信息置顶在999+条未读消息的最上方。
他点开,那段被精心剪辑过的“语音明信片”正在不知疲倦地循环播放。
开场白是他的声音,平静而清晰:“各位被生活盘得油光发亮的中产精英们,我是你们口中那个逃回乡下的凤凰男。”
紧接着,是郑雅文带着醉意的、毫不设防的炫耀:“……这个圈子我玩了十年,谁身上没点破事?只要人人都脏,那我就永远是干净的。”
然后是黄律师低沉而专业的建议,在嘈杂的背景音中依然清晰可辨:“……把小陈秘书那几段酒店的监控视频,‘不小心’让她老公看到。”
最后,是一段微弱的女声,像是小陈秘书在对另一个女友炫耀:“……再攒够一百万,我就带着他给的封口费,从他老婆眼前彻底消失。”
音频的结尾,是一阵突兀的、刀刮瓷盘的刺耳噪音,紧接着,是他那句祝酒词:“我提议,为这道菜敬一杯。也敬所有像老李师傅这样,怀着一身本事,却被莫名其妙的规矩埋掉的人才。”
群里已经疯了。
谩骂、质疑、恐慌、辩解,像一场数字化的泥石流。
无数人@他那个匿名小号,更多的人则开始互相攻击,猜测谁的秘密被遗漏了,谁的把柄还藏着。
陈景明关掉页面,心跳平稳。
他一夜没睡,但精神却异常清醒。
这不是报复,这是还原。
他只是把那些戴着假面的人,头顶上那些闪烁的、真实而残酷的标签,用声音的方式,公之于众。
然而,当他点开朋友圈,一条发布于凌晨三点的动态让他心脏猛地一沉。
是李娟发的,没有配图,只有一行字:“有些人,毁掉的不只是关系,而是一家人赖以生存的台阶。”
金鼎会所的VIP包厢内,烟雾缭绕,气氛压抑得仿佛能拧出水来。
郑雅文的脸上再也看不到半分优雅,她一巴掌拍在红木桌上,镶钻的指甲几乎要嵌进木纹里:“查!掘地三尺也要把那个鬼找出来!”
黄律师坐在她对面,神色比任何时候都冷静。
他推了推金丝眼镜,慢条斯理地掐灭雪茄:“音频里提到了我的话,录制地点是在我身边。那天晚上,只有一个人在我低声说话时,端着酒杯靠得足够近。”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在场的核心成员,“陈景明。”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像探照灯一样,齐刷刷地钉在了这个名字上。
“好一个凤凰男!”郑雅文怒极反笑,嘴角扯出一个冰冷的弧度,“翅膀硬了,就想掀桌子?我让他连桌腿都摸不着!”她几乎是吼着下达指令:“物业那边,立刻冻结他家所有的门禁和停车权限!还有,给教育局的王副局长打电话,就说我说的,那个‘重点培养生’的推荐资格,我们业委会一致决定,撤回!”
李娟是在公司接到学校电话的。
听筒里,校长充满歉意的声音被电流挤压得有些变形:“李女士,很抱歉地通知您,因为学区政策的微调,您儿子……需要从实验班调回普通班。”
她甚至没有问原因,只是握着听筒的手指关节寸寸泛白。
耳边回响起的,是昨晚宴会上,那位标签为【正接受纪委调查】的王副局长对她说的场面话:“弟妹放心,你家孩子这么优秀,初中派位的事情,包在我身上。”
从公司出来,她像个游魂一样走在街上。
秋风萧瑟,吹得她浑身发冷。
她在一家24小时便利店门口停下,鬼使神差地走了进去,对店员说:“一包烟。”
她不是烟民。
当她用笨拙而颤抖的手指撕开烟盒,拿出那根细长的白色烟卷时,她看到了玻璃门上自己模糊的倒影。
那个女人,面容憔悴,眼神空洞,穿着昂贵的职业套装,却像一个输光了所有筹码的赌徒。
她想起昨夜陈景明离开宴会时决绝的背影,那不是愤怒,而是一种卸下千斤重担后的解脱。
她忽然明白了,他要撕碎的,根本不是那个圈子,而是那根套在他们一家人脖子上的、名为“中产阶级”的绞索。
可她还没准备好松手。
一旦松手,他们就会从好不容易爬上的台阶上,重重摔下去。
她颤抖着点燃了那支烟,辛辣的烟雾呛得她剧烈咳嗽,眼泪夺眶而出。
她拿出手机,在泪眼模糊中,拨通了那个她最不想联系的号码。
电话接通,她用尽全身力气,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而坚定:“郑会长,我想和你谈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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