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句冰冷的、带着玩味的冷笑,像一根无形的冰锥,瞬间刺穿了陈景明构建的数字防火墙,直抵他的耳膜。
那不是算法合成的嘲弄,而是真正的人,一个藏在数据洪流背后,自以为掌控一切的猎手,在向他发出信号。
游戏,已经进入了下一个阶段。
陈景明的血液仿佛凝固了,但他敲击键盘的手指却爆发出前所未有的速度。
这一次不再是创造,而是拆解。
他像一个最顶尖的拆弹专家,小心翼翼地剥离那条入侵代码的外壳。
每一行指令,都散发着熟悉而又扭曲的气息。
这是一个幽灵般的模仿者。
这套代码的核心逻辑,竟是对他“标签共感”系统的拙劣而恶毒的复制。
它不再是粗暴地群发威胁,而是像一条毒蛇,精准地潜入每一个家长群的聊天记录,抓取那些最能牵动神经的关键词——“落后”、“重点班”、“别人家的孩子”——然后,自动生成最富有个性化的恐吓文案。
“根据群内讨论热度分析,已有87%的家庭完成付款,你的迟疑正在让孩子被孤立。”
“大数据显示,你的邻居张伟的儿子上周补课时长增加了15%,系统建议您立刻为孩子增加‘超越计划’。”
“其他家长都认为你不在乎孩子的未来,这可能影响孩子在班级的社交评分。”
每一句,都像是从父母内心最深处的恐惧中提炼出来的毒药。
更可怕的是,陈景明发现这套系统正在进行反向训练,它抓取“麦田写作课”和“记忆云库”里那些最温暖、最富有人情味的话语,试图用“风里有泥土香”“找回童年的夏夜”这类温情脉脉的语言,去包装它内核里冰冷的收割逻辑。
它在学习如何用乡愁的口吻,去售卖焦虑。
“混蛋!”陈景明低吼一声,额上青筋暴起。
他像一个外科医生,毫不犹豫地切断了所有外部数据接口,将“记忆云库”彻底变成一座信息孤岛。
在服务器的底层基座,他飞速埋入了一行全新的核心程序,那既是防御指令,也是他的战书:“以真实对抗模拟,以记忆反制算法。”
几乎在陈景明拉下数字吊桥的同时,远在柳屯小学的李娟,也嗅到了这股腐烂的“乡土气息”。
她偶然在一个本地妈妈群里,刷到一个设计精美的公众号链接,标题是《乡土启迪营——给孩子一个有根的未来》。
她点了进去,心脏猛地一沉。
“低成本深度游学”“沉浸式自然教育”“唤醒五感的乡野探索”……课程内容赫然是“绘制一张村庄的气味地图”“宣读我们的慢小孩宣言”“寻找牛屎味的春天”。
每一个词,都像是从“麦田写作课”的教案上撕下来的。
连公众号的排版风格,那种刻意留白、配图用高饱和度田野照片的风格,都模仿得惟妙惟肖。
他们把她的心血,变成了一门可以标准化的生意。
李娟顺藤摸瓜,加入了推广群。
群里热火朝天,一个顶着“返乡妈妈-小舟妈”头像的人正现身说法:“别信镇上那些免费的煽情故事,那都是没用的情怀。我们‘启迪营’对接的是一线城市的研学机构,结业有证书的!这才是实打实的‘软实力’,以后写进简历,含金量不一样!”
李娟认得那个头像,真正的小舟妈,此刻正在合作社的院子里带着孩子筛选麦种。
她默默截下所有聊天记录,嘴角泛起一丝冷笑。
他们不仅盗走了她的词语,甚至还想盗走她的学生、她的身份。
他们连真诚都要盗版。
乡亲们合作社的大院里,气氛却截然不同。
王强将那块烧焦的车牌挂在墙上后,这里就成了柳屯村的非官方作战指挥部。
他没去研究什么代码和话术,他只相信最原始的办法。
他发动了村里几十个壮年汉子和赋闲在家的婶子大娘,组建了一支“护校队”。
白天,他们戴着红袖章,在校园周边轮岗巡查,警惕任何鬼鬼祟祟的外来车辆和陌生人。
到了夜晚,一场别开生面的“信息战”开始了。
王强不知从哪儿淘来了十几台老式的大功率收音机,分散在村子各个角落,用微型发射器循环播放他找人录制的“大地合唱”——这里面有风吹麦浪的呼啸,有夏夜的蛙鸣,有村口老槐树上麻雀的争吵,还有孩子们在田埂上追逐的笑闹声。
“他们不是喜欢搞监听吗?行,咱就用这些声音把空气都给它填满了!我让他们听个够!”王强叉着腰,对满脸疑惑的村民解释道。
更有巧思的是,他让合作社给所有客户开出的发票背面,都印上了一句本地的童谣,用的是早就没人会写的毛笔楷书。
什么“麦子熟了爹回来,打下麦子买花戴”,什么“灶坑里的灰,捂熟的鸡蛋香三天”。
合作社新来的年轻会计看得直乐:“强哥,这玩意儿也能防黑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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