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致命的杀招,藏在最不起眼的角落,等待着最后的致命一击。
陈景明在医院拥挤的走廊里蹲了足足两个小时,像一株被踩进水泥缝里的野草,才终于从黄牛手里抢到一张呼吸科主任下午的加号。
他攥着那张薄薄的体检报告单,纸张边缘已被手心的汗浸得微微卷曲。
诊室的门半开着,里面传来主任医师略带疲惫的声音,对象是排在他前面的一个中年男人:“肺部结节三级,问题不大,每年复查。脂肪肝嘛……你这个年纪,十个里有八个都这样,少喝酒多运动。”
一番话轻描淡写,却像鼓点一样敲在陈景明的心上。
他低头解锁手机,屏幕上,那家知名商业保险公司的APP推送了第二条通知,红色的感叹号刺眼夺目:“尊敬的陈先生,您本次的理赔申请不予受理。原因:存在既往症未如实申报。”
他的手指僵在半空。
所谓“既往症”,指的是去年体检出的轻度脂肪肝和颈椎曲度变直——几乎是所有程序员的“标配”。
他申请理赔的,是这次新发现的肺部磨玻璃结节。
他点开通知下方的备注详情,一行极小的灰色字体,像一个冰冷的嘲讽,藏在免责条款的链接里:“补充说明:根据您的健康数据监测,您在过去三个月内,日均步数连续低于4000步,属于‘静态生活高风险’行为模式,符合合同附件三中‘健康促进义务未达成’条款,本次理赔中止。”
轰的一声,陈景明脑子里那根紧绷的弦断了。
他猛然想起上个月,为了一个紧急项目上线,他带着团队在公司通宵了整整七天。
那七天里,他每天的活动范围就是从工位到茶水间,再到会议室,手机记录的步数从未超过三百。
他用燃烧生命换来的项目奖金,一部分交了房贷,另一部分,就买了这份号称“百万守护”的保险。
原来,他们守护的不是他的健康,而是他钱包的厚度。
他们惩罚的不是他的病,而是他为生活付出的代价。
几乎在同一时间,几十公里外的另一栋写字楼里,李娟面无表情地翻到了“安康保”保险合同的最后一页附录。
那是一页密密麻麻的《健康管理义务条款》,她用红笔在上面画出了十七个圈。
每一条都是一个隐性的免责陷阱,藏在“合理膳食”、“规律作息”、“积极社交”等加粗的温情标题之下。
她没有停,凭借职业嗅觉,顺藤摸瓜,在“安康保”的官方网站上,找到了那份对外公示的《AI智能理赔模型技术白皮书》。
冰冷的文字和复杂的算法公式之间,一段话被她用截图软件精准地截取下来:“……基于用户授权上传的健康数据,模型将‘社交活跃度持续下降’、‘深度睡眠周期紊乱’、‘外卖订单高油高盐评分持续走高’等超过300项行为指标,纳入亚健康风险预警系统,并作为理赔审核的动态参考因子。”
李娟发出一声短促的冷笑,仿佛听到了本世纪最好笑的笑话。
她拿起手机,直接拨通了王强的电话,声音冷静得像一块冰:“强子,别指望保险了。他们不是在卖保险,他们是在监控我们每一个人是怎么活的,然后用我们自己生活的证据,来拒绝为我们的生活买单。”
电话那头的王强,正剧烈地咳嗽。
他咳了一整夜,喉咙里像是卡了一把生锈的铁砂。
清晨,他朝着水池吐出一口浓痰,里面赫然夹杂着几缕刺目的血丝。
他没有去医院排队挂号,而是跨上那辆半旧的摩托车,迎着清晨的冷风,一路狂飙到了城郊一个新楼盘的工地。
他要讨薪,更要一个说法。
包工头周立民正叼着烟,在临时搭建的板房里打牌。
见到王强,他眼皮都没抬一下,从抽屉里甩出一张打印好的纸和一支笔:“强子,来了啊。正好,把这个签了,钱下午就给你结。公司研究过了,你这属于旧伤复发,不是工伤,但老板仁义,给你补两个月工资当营养费。”
王强的目光死死钉在那张纸上。
标题是《自愿离职与伤病情况说明》,内容他没细看,只看到最下面一行手写补充的条款,字迹潦草而嚣张:“本人确认在职期间无工伤记录”。
他忽然抬起头,沙哑地问:“周头儿,去年我在十五号塔吊上中暑晕倒那次,不算工伤?”
周立民摸牌的手顿了一下,随即不耐烦地摆了摆手:“哎呀,那都去年的事了,谁还记得。再说了,我问过,那天塔吊上的摄像头正好坏了,没录上。”
“摄像头坏了?”王强重复了一遍,像是在品味这四个字的无耻。
他笑了,胸腔里那股郁气混着血腥味直冲头顶。
他没有再争辩,而是拿起那份协议,在周立民错愕的眼神中,将它撕得粉碎。
纸片像一群白色的蝴蝶,在卷着尘土的风中四散飘零。
王强转过身,没走两步,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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