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诚没有推辞,坦然将锦囊收起,入手能感到里面硬物的轮廓。这既是合作的诚意,也是身处漩涡之中必要的准备。他感受到沈青棠行事之周密,远超其外表年龄。
就在两人初步议定分工,气氛稍缓,准备再商讨一些细节时,楼下街道上突然传来一阵不小的骚动,打断了他们的思绪。嘈杂声中夹杂着急促的马蹄践踏青石板的脆响、军官粗鲁的呵斥声、以及人群避让时发出的惊呼与抱怨。声音由远及近,显然正经过品茗楼下。
辛诚与沈青棠几乎同时起身,动作迅捷而无声,移至窗边,借着支摘窗的缝隙,谨慎地向下望去。
只见一队约十人的骑兵,盔明甲亮,身着骁骑营的鲜明服饰,风尘仆仆,显然刚从城外归来,正护送着三辆用厚重深色毡布覆盖得严严实实的马车,蛮横地穿过街道。马车体型不小,负载极重,坚固的木制车轮碾过青石板路面,发出沉闷的辘辘声,留下了深深的、湿润的辙印。为首的军官面色冷峻,眼神锐利如鹰,不断挥舞着马鞭,呵斥着前方挡路的行人商贩,语气凶悍,带着军中特有的不容置疑。
这本身在京中并不算十分稀奇,时常有军队调动或运输物资。但辛诚的目光,如同最精准的尺规,猛地凝固在最后一辆马车的车轮缝隙、车辕底部以及护卫骑兵的马蹄上——那里,清晰地沾着大片湿润的、颜色独特在秋日阳光下隐隐泛着赤褐色光泽的泥土!
赤绛泥! 而且分量不少,粘稠湿润,显然是刚刚从沾染之地行驶过来不久,甚至可能是在雨中或潮湿环境中行进所致。
这支车队的方向,正是自西而来,沿着通往京城的官道!
辛诚与沈青棠下意识地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难以掩饰的震惊与骤然加深的凝重。这些隶属于京营精锐的骁骑营军士,竟然护送着从西山方向来的、沾染大量赤绛泥的马车?他们要将这些覆盖严密、不知内藏何物的“东西”运往何处?是军营,工部,还是……某个更隐秘的地点?
“看来,”沈青棠的声音压得极低,几乎微不可闻,带着一丝冰冷的寒意,“我们的方向没错。这潭水,比想象的更深,更浑。连骁骑营这等天子亲军,都可能被牵扯进来了,或者,他们本身就是其中一环。”
辛诚默默注视着那队骑兵和沉重的马车如同钢铁洪流般消失在长街尽头,扬起的尘土缓缓落下,心中的疑云却如同暴风雨前的积云,愈发浓重厚实。赤绛泥不仅关联着西山的秘密工坊和失踪的匠人,如今更与成建制的精锐军队产生了直接、公开的联系。陈芜的死,匠人的失踪,“空心人”的阴影,以及这突如其来的军车,似乎正汇聚成一张更大、更危险的网,而网的中心,已隐约指向了帝国最强大的两股力量——宫廷与军队。
“查清这支车队的最终去向,以及那毡布之下,究竟覆盖着什么。”辛诚收回目光,语气沉静如水,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这可能比我们直接冒险去西山探查更快捷,也更……危险。务必小心。”
沈青棠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那窗外带来的冰冷空气与沉重压力一并吸入肺腑,再缓缓吐出,她点了点头,眼神锐利如出鞘之匕:“我明白。我会立刻动用所有能动用的关系,去查这条线。你那边,也务必小心,皇史宬内部,经此一事,恐怕也未必干净。”
品茗轩雅间内,龙井茶的余香依旧袅袅盘旋,但两人都已知晓,这短暂的同盟与信息交换之后,更艰难、更危险的实质性行动即将展开。赤绛泥的线索,如同一条带着剧毒却又指引方向的藤蔓,已悄然将它的触须,从西山的隐秘之地,延伸到了这京城脚下,缠绕上了帝国权力的支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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