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当归来,辛诚身上那份由“不勉而中,不思而得”淬炼出的沉静,并未消解京城的肃杀,反而如同深海潜流,于平静外表下蕴藏着更为磅礴的力量。他不再将自己困于书房,强迫“无想心域”进行无休止的推演,而是时常独自立于院中,或漫步于皇史宬那棵老槐树下,目光空蒙,仿佛在倾听风的声音,感受光的温度,与这片天地进行着无声的交流。沈青棠默默陪伴,她能感觉到,辛诚正在将武当所悟,一点点融入他的骨血,一种更为圆融通透的“诚”境,正在他体内悄然孕育。
然而,外界的压力与日俱增。距离“十日之期”越近,观星台周边的气氛便越发凝重如铁。兵甲碰撞之声不绝于耳,明哨暗桩交织成网,曹焱几乎不眠不休,整个人如同被烈火熬煮的岩石,布满裂纹,却依旧死死支撑。李文博被严密“保护”着,恐惧与压力已让这位巡城御史形销骨立。
辛诚并未过多介入曹焱的具体布防。他将自己基于新领悟的判断——关于机关兽可能藏匿于高处夹层,特别是“望舒阁”及其相连廊道的推测——清晰地告知了曹焱。曹焱初时惊疑,但基于前两次的成功,他还是调动了有限的人手进行了针对性探查。当在“望舒阁”尘封的夹层中发现那些崭新的摩擦痕迹与特殊金属碎屑时,曹焱对辛诚的信任达到了顶点,同时也感到了更深的寒意。对手的狡诈与精密,远超想象。
尽管加强了搜索,但直到第九日深夜,那具或那些被改造的“雷火机关兽”依旧如同蒸发般无影无踪。对手的隐藏手段,高明得令人绝望。
第十日,在一种令人窒息的压抑中,终于到来。
天色未明,辛诚便已起身。他没有去看那些纷乱的布防图,也没有再进行任何推算。他换上了一身干净的青衫,如同寻常文人,与沈青棠一起,用了些简单的早膳。
“今日,或许会有一场恶战。”辛诚放下竹箸,语气平静地对沈青棠说道。
沈青棠点了点头,眼神清亮而坚定:“我知道。无论何种局面,我与你同在。”
他们没有前往观星台主台那人多眼杂之处,而是选择了辛诚早已看好的、那处与“望舒阁”有廊道相连的偏僻角楼。这里位置巧妙,既能观察到主台部分区域及相连廊道的动静,又处于视觉盲区,不易被察觉。
午时将近,天色陡然剧变。浓厚的乌云如同泼墨般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低低地压在皇城上空,光线迅速暗淡,仿佛未时刚过,黄昏便已提前降临。空气闷湿得如同浸水的棉絮,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胸口。雷声开始在云层深处翻滚,沉闷而威严,闪电偶尔撕裂乌黑的云幕,带来瞬间的惨白。
真正的暴雨将至。而这自然的天威,与预言中那“无云之雷”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种诡异而恐怖的氛围。
“他们……会利用这场雨吗?”沈青棠望着窗外变幻的天色,低声问道。
“或许会,或许不会。”辛诚的目光同样投向窗外,但他的眼神并非聚焦于云层雷电,而是仿佛在感受着这天地间能量的流转与变化,“自然的雷电磁暴,或许能干扰某些精细的机关,但也可能掩盖人造雷霆的动静。关键在于,‘北冥星算’能否精准预测并利用这一刻。”
他闭上双眼,不再用眼去看,而是将武当所悟的那份“诚”意提升到极致。他不再试图去“寻找”什么,而是彻底放空自己,让自己的心神如同一面拭去尘埃的明镜,自然而然地映照周遭的一切。他感受着空气中弥漫的湿意与电荷,感受着建筑石材的冰冷与坚韧,感受着远处主台上传来的、那些守卫紧张急促的呼吸与心跳,甚至……去捕捉那潜藏在一切正常表象之下、一丝若有若无的、非自然的能量凝聚感与冰冷的杀意。
这是一种玄之又玄的状态,超越了单纯的逻辑推演,是一种与天地共鸣的直觉。
午时三刻,将至!
乌云愈发浓重,雷声滚滚,如同战鼓催征。豆大的雨点开始稀疏而有力地砸落在地面和瓦片上,发出“噼啪”的声响。
主台上,李文博在一队如临大敌的护卫簇拥下,步履蹒跚地走了出来。他面色惨白如纸,官袍下的身体微微颤抖,目光惊恐地扫视着周围,仿佛下一刻就会有雷霆自九天劈落。
角楼内,辛诚依旧闭目凝神。雨声、雷声、人声……一切外在的喧嚣,似乎都离他远去。在他的“心镜”之中,整个观星台的轮廓以一种超越物质形态的方式呈现出来。那些坚固的石材,那些流动的空气,那些活跃的电荷……以及,几处与这自然画卷格格不入的、异常“凝实”且“灼热”的节点!
他的心神如同无形的水流,拂过主台的每一寸。忽然,在东南角那根雕刻着繁复云纹的石质华表柱处,他的“心镜”感受到了一种极其隐晦、却尖锐刺目的“光”!那并非视觉上的光,而是能量高度压缩、即将爆发的征兆!而且,那柱顶的几处云纹缝隙,在他的感知中,竟散发着微弱的、与周围石材截然不同的金属预热的波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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