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武场上,积雪被踩成紧实的冰壳,一队士兵正在操练。他们列成整齐的方阵,随着号令变换阵型,装填、瞄准、击发的动作如出一辙。“砰!砰!砰!” 三段轮射的爆响连成一片,硝烟升腾而起,在晨风中散开,带着硫磺的刺鼻气息。李纲曾随军出征,他清楚地记得,边军的火铳从未有过这般整齐的威力 —— 这不是演戏,是能在战场上撕开敌阵的实战之力。
议事堂已扩建过,飞檐斗拱透着庄重,梁柱上还留着新刻的木纹,未加修饰,却更显质朴。堂外的庭院里,几株红梅开得正盛,花瓣上沾着雪,在冷风中傲然挺立。林烨立于堂前,未穿官服,未戴冠冕,只着一袭深青长袍,腰束牛皮革带,见了李纲,只是抱拳行礼:“御史大人远道而来,黑山坳上下,敬迎圣恩。”
他没有跪。红梅的暗香顺着门缝飘进来,混着堂内的炭火气息,竟生出几分刚柔并济的意味。
李纲展开圣旨,苍老却洪亮的声音在堂内回荡,与窗外的风声交织。旨意宣读完毕,堂内一片寂静,唯有炭火 “噼啪” 作响,火星偶尔溅起,落在地面的粗布上,瞬间熄灭。
林烨上前一步,目光掠过堂外的红梅,神色平静:“臣林烨,谢陛下隆恩。只是北境的雪还没化透,蛮族的斥候还在边境游荡,若臣此时入京,恐这刚冒芽的麦苗,会再遭践踏。” 他的话如叙家常,却字字如铁,拒意分明。
堂下,赵铁柱手按刀柄,指节泛白;萧月瑶目光扫过李纲的随从,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 —— 那里藏着一枚山鹰部的哨子,若有异动,可即刻传信;孙小树眼中寒光一闪,手不自觉地摸向腰间的短铳;张猛则冷笑一声,声音如闷雷,震得窗棂上的冰花微微颤动:“我们首领守着的,不是自己的官帽,是这满坳的百姓!”
李纲环视众人,目光最终落在堂外的红梅上。那花顶着雪,却开得热烈,像极了黑山坳的人。他没有怒斥,只是深深看了林烨一眼,沉声道:“本官会将北境的‘雪’与‘苗’,如实奏明陛下。”
钦差仪仗南返时,天又开始飘起细雪。雪花落在车驾的旌旗上,很快便积了薄薄一层,将 “钦” 字晕得模糊。李纲坐在车中,望着窗外渐渐远去的黑山坳 —— 棱堡的轮廓在雪中若隐若现,工坊的烟囱仍冒着青烟,像一根不屈的脊梁,撑着这片北境的天。
“大人,林烨抗旨,当奏请讨伐!” 随行书吏的声音打破寂静。
李纲摇头,目光落在车窗上凝结的雪水:“讨伐?你可知他那惊雷队,能在雪地里列阵齐射?你可知他的工坊,能在冻土上炼出精钢?你可知这里的百姓,愿跟着他在雪地里死守?”
书吏语塞。雪越下越大,车辙很快被覆盖,仿佛这支仪仗从未来过。李纲取出纸笔,在奏章上写下:“北境林烨,治下如松柏耐寒,民心如冻土扎根,兵甲如精钢淬火……” 写完,他将奏章封入密匣,命快马加急送往京都。密匣合上的瞬间,窗外的雪恰好落在匣面上,融化成水,像是为这份警讯,添了一抹北境的寒凉。
钦差远去,黑山坳的雪仍在下。林烨立于城楼,望着南去的烟尘被雪吞没,指尖拂过城垛上的积雪 —— 雪很凉,却让他的头脑愈发清醒。孙小树走上前来,披风上沾着雪粒,声音低沉:“先生,这雪一化,朝廷的兵,恐怕就离了。”
“雪化了,麦苗就会长得更快。” 林烨轻笑,目光扫过城下 —— 护卫队仍在雪中操练,步伐未乱;工坊的水力锻锤仍在轰鸣,未曾停歇;农人们披着蓑衣,在田里查看麦苗,动作细致。“传令下去,惊雷队三班轮值,枪口要像这雪后的寒锋;格物院加快研发,十日之内,我要看到‘雷火炮’的样品;商务司改用暗市,别让朝廷的‘雪’,压断我们的物资线;山鹰部盯紧边境,蛮族的蹄声,可能比朝廷的兵车来得更早。”
他顿了顿,伸手接住一片飘落的雪花,看着它在掌心融化:“告诉所有人,这雪不是结束,是开始。我们要守的,不只是黑山坳的墙,是这北境的春。”
雪越下越密,黑山坳的灯火一盏盏亮起,如星辰般缀在雪夜里,映得城墙与棱堡愈发坚固。远处的荒原上,狼嚎隐隐传来,与风雪的呼啸交织,似在预告着一场即将到来的风暴。而黑山坳的人,正顶着雪,握着钢,等着春。
(第三十九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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