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知,孔圣人说‘君子不器’,那些造机器、算算术的,不过是‘器’,成不了‘君子’!” 他越说越激动,手指都在抖,“如今官办书院逼着学新学,把《论语》《孟子》都挤到旁处,这是要断我华夏文脉啊!”
苏明远被训得缩了缩脖子,眼圈有点红。他想起在学堂里,格物先生演示过蒸汽机的模型,说这能帮农民灌溉、帮工匠省力,怎么到了周先生嘴里,就成了 “断文脉”?
可他看着周鹤年怒气冲冲的脸,再看看周围同学不敢吭声的样子,终究没敢再反驳。书斋里的空气,顿时僵得像块冰,只有烛火 “噼啪” 地烧着,映得墙上 “仁义礼智信” 的匾额,都透着股冷意。
这股子对新学的抵触,不光在民间的书院、公府里,连朝堂之上,也开始有了微妙的声音,像初春的冰裂,虽细却听得真切。
早朝结束,文华殿偏厅。
阳光透过雕花窗棂,洒在青砖地上,映出斑驳的影子。殿里很静,只有太监轻手轻脚走路的声音。
御史李嵩,一身藏青官袍,腰束玉带,手里捧着奏折,站在御案旁。他年过四十,面容清瘦,眼神却很亮,语气委婉却透着坚定:“陛下,如今工坊遍地开花,北方的铁矿、南方的纺织厂,招了数十万百姓,都想着进厂挣钱,怕是要趋利忘义,忘了本分;铁路纵横全国,从汴梁到广州,不过五日路程,消息传得太快太杂,恐令民心浮动不安,生出事端。”
他顿了顿,抬头看了眼龙椅上的皇帝,见皇帝没说话,又接着说:“臣以为,是否该适当放缓工格之物的进度?重倡教化,多建圣贤书院,让百姓多读经书,把人心导回正途,才是江山长久之计啊!”
皇帝手指敲着御案,“笃笃” 声在殿里回荡,没立刻说话。他盯着李嵩手里的奏折,眉头微蹙 —— 这已经是本月第三份请求 “缓新学、重教化” 的奏折了,前两份分别来自礼部侍郎和江南的几位乡绅。
殿外的阳光照进来,落在奏折上,“放缓工格”“重倡教化” 几个字,看得真切。皇帝心里清楚,李嵩说的 “民心浮动”,不过是某些旧臣不愿接受变革的借口。
可他也知道,李嵩的话,代表了朝堂上一群人的想法 —— 那些靠读圣贤书起家的官员,怕新学抢了儒家的地位,怕格物院的 “奇技” 动摇了他们的根基。
皇帝沉默片刻,缓缓开口:“李卿的心思,朕懂。只是如今国运维艰,西夷在海上虎视眈眈,若不兴格物、建铁路,如何强兵?如何富民?民心要正,可国也要强,二者不能偏废啊。”
李嵩还想再说,却见皇帝摆了摆手:“此事朕自有考量,你先退下吧。”
他只好躬身行礼,退出偏厅。走到殿门口时,回头看了眼御案后的皇帝,眼神里满是担忧 —— 在他看来,皇帝这是 “被奇技迷了眼”,早晚会出乱子。
这些反对的声音,如今还没成气候,却像股潜藏的暗流,在盛世的表象下,悄悄涌动。
在蒸汽轮机的轰鸣声里,在铁路钢轨延伸的火花中,在电灯点亮的夜色下,这股暗流从未停过。
科技往前奔,火车跑得越来越快;制度跟着变,工坊办得越来越多;可思想的转弯,从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像老牛拉车,慢得让人着急。
有人推着时代走,比如格物院的工匠,比如建铁路的工程师;就有人拽着过去不放,比如孔胤植这样的公府族老,比如周鹤年这样的老夫子,还有李嵩这样的御史。
这场新旧之争,没有刀光剑影,没有硝烟弥漫,却比战场更磨人 —— 它藏在书院的课本里,藏在朝堂的奏折里,藏在市井的议论里,像根刺,扎在时代的肉里。
而它埋下的伏笔,正等着在某个时刻,突然爆发,掀起惊涛骇浪。
就像此刻,汴梁格物院的实验室里,新造的发电机刚转起来,铜线圈 “嗡嗡” 响,电火花 “噼啪” 跳,照亮了工匠们兴奋的脸。他们正忙着调试,想让电灯亮得更久、传得更远。
而千里之外的曲阜,衍圣公府的正厅里,孔胤植正召集族老,围着一张宣纸,商议着要给皇帝上奏折。孔修文握着笔,在纸上写下 “禁绝奇技,复归圣道” 八个字,笔锋刚硬,透着股不容置疑的决心。
新与旧,明与暗,两股力量,正朝着那个看不见的交点,一步步靠近。
没人知道,当它们碰撞时,会掀起多大的风浪;也没人知道,这场关乎世道人心的争斗,最终会走向何方。
只知道,今夜的汴梁,电灯亮了半城;而曲阜的衍圣公府,烛火燃了通宵。
两种光,两种心,在夜色里,各自明着,也各自暗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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