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乐宫的夜,从未如此漫长。
阿娇守在窦太后榻前,宫灯在她脸上投下摇曳的影子。老太后的呼吸浅而急促,每一次吸气都像是在与无形的敌人抗争。
“外祖母,”她轻抚着窦太后枯瘦的手背,低声耳语,“阿娇明白您的意思了。”
“防王氏,查韩嫣”。
这六个字,是窦太后在神智尚清时写下的最后警示。阿娇将绢帛焚毁,字句却已深深刻入心底。
寅时三刻,殿外传来细微的脚步声。阿娇警觉地抬头,见韩嫣端着药碗轻步走入。
“翁主辛苦,该换药了。”韩嫣笑容温顺,眼神却在不经意间扫过太后的枕榻。
阿娇不动声色地起身:“有劳韩内侍。”
就在韩嫣俯身准备喂药时,阿娇忽然道:“听闻韩内侍是赵地人?”
韩嫣的手几不可察地一顿:“翁主好记性,奴婢确是赵人。”
“那可巧了。”阿娇轻轻搅动药碗,“本宫在梁国时,听王叔提起过一位赵地的故人,名叫韩婴,不知内侍可认识?”
韩嫣面色微变,随即恢复如常:“奴婢孤陋,不曾听闻。”
“是吗?”阿娇抬眼看他,“可王叔说,这位韩婴有个侄子自幼聪慧,精通药理,后来入宫做了内侍,说的不就是韩内侍你吗?”
殿内一时寂静,只有药碗与汤匙相碰的清脆声响。
韩嫣缓缓直起身:“翁主查过奴婢?”
“本宫何必查你?”阿娇轻笑,“不过是王叔念旧,托本宫问候故人之后罢了。”
这是她精心设计的试探。前世韩嫣得势后,曾得意洋洋地炫耀自己的家世,说他叔父韩婴是赵地名医,因治愈梁王顽疾而得重用。若此时的韩嫣已经与王美人勾结,必会否认这层关系,以免暴露与梁国的联系。
韩嫣果然中计,躬身道:“奴婢不知王爷还记得家叔。家叔确实曾在梁国行医,但已回乡多年。”
阿娇点头,不再追问。心中却已了然——韩嫣果然早已投靠王美人,否则不会急于撇清与梁国的关系。
喂过药,韩嫣躬身退下。阿娇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冷光。
卯时初,馆陶公主悄悄来到偏殿。
“娇娇,”她压低声音,“廷尉府连夜审问淳于医官,他招认是受人指使。”
“是谁?”
馆陶公主神色复杂:“他指认是梁王指使。”
阿娇手中茶盏一顿:“可笑!王叔何必害自己的母亲?”
“淳于医官说,梁王是想嫁祸王美人,所以才用梁国特有的乌羽玉...”
阿娇冷笑:“好精妙的算计!若成功,可除去王美人;若失败,也可借机撇清。只是这计策太过刻意,反倒显得欲盖弥彰。”
馆陶公主忧心忡忡:“陛下已经派人去梁国查证了。”
“母亲不必担心。”阿娇安抚道,“王叔行事缜密,必不会留下把柄。倒是我们,该好好查查这位韩内侍。”
她将发现密信和试探韩嫣的经过告知母亲。
馆陶公主震惊:“韩嫣竟是赵人?还与梁国有旧?可他明明是栗姬举荐入宫的...”
阿娇眸光一闪:“栗姬?”
前世栗姬失势,正是在这个冬天。若韩嫣真是栗姬的人,为何要帮王美人?
除非...
“母亲,女儿有一计。”
辰时,阿娇求见景帝。
“陛下,阿娇有一事相求。”她跪在殿中,“外祖母病重,阿娇愿在长乐宫斋戒祈福,还请陛下准许。”
景帝面色稍霁:“准。”
“此外,”阿娇抬头,“阿娇听闻宫中有人与外祖母病症相同,想请陛下准许太医署按古方为他们诊治。”
景帝挑眉:“这是为何?”
“一来可验证药方效用,二来...”阿娇顿了顿,“若有人因此康复,或可证明外祖母的病确是时疫,而非有人下毒。”
王美人在旁柔声道:“翁主仁心,只是若真是时疫,让病患聚集,恐会传染他人。”
“美人放心,”阿娇微笑,“阿娇在梁国时,已学会如何防治时疫。可设隔离病舍,专人照料。”
景帝沉吟片刻:“准奏。”
消息传出,宫中哗然。不过半日,长乐宫旁的永巷便被辟为病舍,十余名病倒的宫人被移至此地。
阿娇亲自监督熬药,衣不解带地照料病患。张沐通过张氏在宫中的人脉,悄悄送来所需药材。
三日后,第一个病患康复。五日后,大半宫人病情好转。
与此同时,廷尉府的调查却陷入僵局。派往梁国的使者回报,梁国进献的药材记录完整,并无异常。而淳于医官在狱中翻供,说是受人胁迫才诬陷梁王。
“胁迫你的人是谁?”廷尉张欧厉声问。
淳于医官支支吾吾,最后指认了一个让所有人意外的名字——韩嫣。
“荒唐!”景帝震怒,“一个内侍,为何要胁迫医官诬陷梁王?”
韩嫣被押到殿前,面色苍白却依然镇定:“陛下明鉴,奴婢与淳于医官素无往来,何来胁迫之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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