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初二,龙抬头。
长安城却无半分春意,反被来自北方的急报蒙上阴霾——匈奴左贤王率部南下,已破雁门,直逼代郡。
未央宫前殿,武将主战,文官主和,争论不休。
“匈奴豺狼成性,和亲纳贡多年,仍不知餍足!”将军李广声如洪钟,“臣请率精兵迎击,必破敌于长城之下!”
中大夫庄青翟却道:“匈奴骑兵来去如风,劳师远征恐难奏效。不若遣使和谈,许以金帛...”
“荒谬!”老将程不识拍案而起,“割肉饲狼,狼愈贪婪!今日让代郡,明日就要太原了!”
阿娇立在窦太后身侧,静静听着前殿传来的争论。老太后的手指在案几上轻轻敲击,似在权衡。
“娇娇以为呢?”窦太后忽然问。
殿内瞬间安静,所有目光都聚焦在阿娇身上。一个闺阁女子参与军国大事,本朝从未有过。
阿娇从容道:“孙儿以为,战和皆非上策。”
景帝挑眉:“哦?那何为上策?”
“拖。”
“拖?”
“匈奴南下,无非为粮草财物。”阿娇展开一卷地图,“此时正值春荒,匈奴粮草不济,必不能久战。我军可坚壁清野,据险而守,待其师老兵疲,再遣精锐断其归路。”
李广抚掌:“翁主高见!此正是以逸待劳之法!”
庄青翟却道:“若匈奴不退,反四处劫掠如何?”
“所以要和。”阿娇指向地图一处,“但不是无条件地和。可许开边市,以茶盐换其战马。匈奴得生存之资,我军得骑兵之利,各取所需。”
景帝凝视地图良久,忽然道:“此法甚善。但谁可为使?”
殿中一片寂静。出使匈奴凶险异常,稍有不慎便会丧命。
“臣愿往。”一个清朗声音从殿外传来。
众人望去,但见张沐身着使节礼服,躬身请命。
阿娇心中一震。她并未安排张沐出面。
景帝颔首:“张卿勇气可嘉。但你是文官,不谙武事...”
“臣虽不才,愿效张骞之志。”张沐抬头,目光坚定,“且臣通晓匈奴语,了解其俗,或可周旋。”
阿娇忽然明白——这是张沐自己的选择。他要借此机会立功,为张家在朝中立足。
使团三日后出发。临行前夜,张沐秘密求见阿娇。
“翁主不必担心,沐自有分寸。”
阿娇将一枚玉佩递给他:“这是外祖母所赐,见玉如见太后。若遇险境,或可护你周全。”
张沐郑重接过:“沐定不负所托。”
他顿了顿,又道:“沐离京期间,翁主务必小心王夫人。沐查到,她与匈奴使者曾有往来。”
阿娇眸光一凛:“果然如此。”
送走张沐,阿娇独坐灯下,细细回想前世此时。她记得这场边境危机最终以和亲告终,一位宗室女被封为公主远嫁匈奴。而那位公主,不到一年就病逝塞外。
这一世,她绝不会让悲剧重演。
次日清晨,阿娇的女学正式开课。来听讲的除了宫人,竟还有几位不得志的嫔妃。
授课至半,门外忽然传来喧哗。
“本宫倒要看看,是什么人在此妖言惑众!”王夫人带着一众宫人闯入学堂。
堂内顿时慌乱。阿娇却端坐不动:“美人何出此言?”
王夫人冷笑:“女子无才便是德。你在此教授这些,是要让宫中女子都变得不安分吗?”
“美人误会了。”阿娇起身,“阿娇教的,是《女诫》《内训》,都是教导女子贤良淑德之书。”
她拿起案上一卷竹简:“美人若不信,可亲自查验。”
王夫人接过竹简,果然是《女诫》,脸色稍霁。但当她翻开书卷,面色又变——竹简内侧,竟用细如蚊足的篆字刻着边境地图和匈奴情报。
“这...这是什么?”她厉声问。
阿娇故作惊讶:“这定是前朝遗留。多谢美人发现,否则阿娇还要被蒙在鼓里。”
她转向堂内众人:“今日课程暂停,都散了吧。”
众人如蒙大赦,纷纷离去。
王夫人死死盯着阿娇:“你故意的?”
“美人说什么?阿娇不懂。”阿娇微笑,“阿娇还要去禀报陛下,这学宫中竟有前朝密件,需得严查。”
她施施然行礼,转身离去。留下王夫人站在原地,面色铁青。
当夜,阿娇被急召至宣室殿。景帝面色阴沉,案上摆着的正是那卷《女诫》。
“解释。”
阿娇跪地:“阿娇不知此书为何会在学宫。但阿娇以为,当务之急是查清何人将此物放入学宫,意欲何为。”
景帝冷笑:“你以为朕不知道?这是窦婴的字迹!”
阿娇心中剧震。窦婴是窦太后侄儿,掌北军,素与王氏不睦。
“堂邑侯忠心为国,必是有人栽赃。”
“栽赃?”景帝将另一卷竹简掷在地上,“这是从窦婴府中搜出的,与匈奴往来的书信!”
阿娇拾起竹简,越看心越沉。字迹与窦婴一般无二,内容更是通敌叛国。若非她深知窦婴为人,几乎都要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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