匈奴使者下榻的驿馆在长安西市,四周胡商云集,鱼龙混杂。阿娇的马车在巷口停下,她披着深色斗篷,在云袖的搀扶下悄然下车。
“翁主,这边走。”早已等候在此的李婉儿低声道,“使者住在最里的独院,四周都有护卫。”
阿娇点头,三人借着夜色掩护,绕到驿馆后墙。墙内传来阵阵羊肉腥膻与马奶酒的气味,还有匈奴人粗犷的歌声。
“他们在饮酒作乐。”李婉儿蹙眉,“此时恐怕不便相见。”
阿娇却道:“正因他们在饮酒,才是最好的时机。”
她示意云袖取出事先准备的胡服:“换上。”
片刻后,三个“胡商女眷”出现在驿馆侧门。把门的匈奴护卫醉眼朦胧地打量她们:“干什么的?”
阿娇用熟练的匈奴语答道:“送酒的。管家让我们送几坛新酿的马奶酒来。”
护卫狐疑地看了看她们手中的酒坛,挥挥手放行。
院内篝火熊熊,几个匈奴使者正搂着胡姬饮酒,见阿娇等人进来,只当是驿馆仆役,并未在意。
阿娇目光扫过全场,锁定了一个独自坐在角落的老者——正是白日朝会上态度倨傲的正使呼衍术。
她示意李婉儿和云袖分散注意力,自己端着酒坛走向呼衍术。
“大人,新酿的马奶酒。”她躬身献酒。
呼衍术抬眼看她,目光锐利:“汉人?”
“奴婢是月氏人。”阿娇用早就准备好的说辞答道,“家在敦煌,通晓胡汉语言,在驿馆做通译。”
呼衍术似乎信了,接过酒碗一饮而尽:“酒不错。你会写字吗?”
“会一些。”
“正好。”呼衍术从怀中取出一卷羊皮纸,“帮我看看这上面写的什么。”
阿娇接过羊皮纸,心中一震。这正是刘彻交给使者的那封信!
她强作镇定地展开羊皮纸,上面用秀丽的汉隶写着一首诗:
“青青园中葵,朝露待日曦。阳春布德泽,万物生光辉。常恐秋节至,焜黄华叶衰。百川东到海,何时复西归?”
是汉乐府《长歌行》。阿娇蹙眉,刘彻送这首诗给匈奴使者是何用意?
“写的什么?”呼衍术问。
“是一首汉诗,讲的是...时光易逝,要珍惜当下。”阿娇谨慎地选择用词。
呼衍术哈哈大笑:“这小子!是在劝我们及时行乐吗?”
阿娇心中疑云更重。这首诗表面是劝人珍惜光阴,但“百川东到海,何时复西归”一句,常被引申为游子思归...
她忽然明白了。刘彻是在暗示使者,他如同东流之水,终将西归——意指他日若得势,必与匈奴修好。
好隐晦的示好!若非她通晓诗文,几乎要被瞒过。
“大人认识写诗的人?”阿娇试探地问。
呼衍术眯起眼:“一个有意思的小子。他说他日若执掌汉室,愿与单于永结盟好。”
果然如此!阿娇心中冷笑。刘彻这是在为将来铺路。
“如此大事,大人可信?”
“信不信不重要。”呼衍术又斟了一碗酒,“重要的是,他给了我们一个拖延时间的理由。”
“拖延时间?”
“单于需要时间整合各部。”呼衍术醉醺醺地说,“既然汉室内部有人愿意合作,何不多等几年?”
阿娇心中凛然。原来匈奴并非真心和谈,而是在争取时间。
“那和亲之事...”
“自然是幌子。”呼衍术得意道,“那个十岁的小公主,我们要来何用?不过是试探汉室的底线。”
这时,一个匈奴护卫匆匆走来,在呼衍术耳边低语几句。呼衍术脸色微变,立即起身。
阿娇趁机将羊皮纸塞入袖中,躬身退下。
回到马车,李婉儿急问:“翁主,可探听到什么?”
阿娇取出羊皮纸:“立即抄录一份,原件稍后送回呼衍术房中。”
“这是...”
“刘彻通敌的证据。”
回到长乐宫已是子时。阿娇顾不上休息,立即求见窦太后。
听完禀报,窦太后沉默良久。
“诗...是好诗...”老太后轻叹,“心机...也是好深...”
“外祖母,我们该当如何?”
“将计...就计...”窦太后道,“他既要拖延...我们便...速战速决...”
“可边军尚未准备周全...”
“所以...要和亲...”
阿娇愕然:“真要送阳信公主去匈奴?”
“不是阳信...”窦太后缓缓道,“是...你...”
阿娇如遭雷击:“外祖母!”
“自然是...假的...”窦太后握住她的手,“选一死士...假扮成你...借送亲之机...行刺伊稚斜...”
阿娇恍然。这确是险中求胜之策。
“但呼衍术见过我...”
“所以...你要先去...”窦太后目光深邃,“以真乱假...”
计划很快制定。阿娇将以“探望刘陵”为名先行出塞,稳住匈奴。同时挑选死士假扮公主,在送亲队伍中伺机行刺。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喜欢金屋辞:凤弈未央请大家收藏:(m.x33yq.org)金屋辞:凤弈未央33言情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