夷洲内陆,山体密库。
穿过层层把守的明哨暗卡,沿着开凿于山腹中的甬道蜿蜒向下,空气变得清凉而干燥。最终,一扇由精钢与特殊木材复合制成的厚重门扉,在机括低沉的嗡鸣声中,向内开启。
密库内部空间并不算十分阔大,但四壁与穹顶皆以青石垒砌,嵌着散发稳定柔光的夜明珠,将室内映照得如同白昼。中央一座宽大的石台上,那幅自海底带回的星图,正静静地安放在特制的丝绒衬垫之上。
当阿娇的目光真正落在那星图上时,饶是她心志坚毅,早有准备,呼吸也不由得为之一滞。
近距离观看,远比通过文字描述来得震撼。那非金非石的板片,流淌着一种内敛的幽光,其上镌刻的星辰与连线,精准得令人心悸,仿佛将一片真实的、却又全然陌生的宇宙,浓缩于方寸之间。那种跨越了数千年时光依旧不损分毫的工艺,本身就诉说着一个失落的、技术卓绝的文明。
张沐立于她身侧半步之后,沉声道:“殿下,根据我们初步推算,此图所绘星空,对应的应是距今三千载之前的景象。”
“三千年……”阿娇低声重复,指尖虚虚拂过星图表面,感受着那冰凉的触感,“远迈三代,直追传说之世。”她的目光,最终定格在了星图角落那个抽象的、宛如眼睛的符号上,“此物,便是‘观测者’之眼么?”
“臣等亦作此想。”张沐点头,示意旁边的于姓大匠上前解说。
于大匠压抑着激动,指向星图一角:“殿下请看此处。这几颗星辰的连线轨迹,经我等反复推算,与古籍中记载的几次异常天象,尤其是两次‘荧惑守心’的偏移路径,有暗合之处。若以此逆推,结合板片材质可能的年代,三千年前这个推断,可信度极高。”
公孙大匠补充道:“更令人费解的是,这星图的主体部分,所描绘的星空,与我等现今观测到的、以及所有传承星象记载的,均有巨大差异。仿佛……仿佛它描绘的是另一片天穹,或者,是同一片天穹在极为久远的过去,未曾记录下来的模样。”
阿娇凝神细观,她虽不专精星象,但监国多年,阅览群书,基本的认知犹在。这图上的星辰排布,确实与她所知的一切星官体系对不上号。它们更密集,更……有序,带着一种冰冷的、超越人类情感的数学之美。
“胥弥如此在意此物,甚至不惜杀人灭口,”阿娇眼神锐利起来,“蓬莱的古老卷宗中,定然有关于此物,或此物所属文明的记载。他们知道的,恐怕比我们多。”
“殿下明鉴。”张沐道,“胥弥动作频频,其‘探渊’舰队已在‘沉默群岛’外围游弋多日,似在寻找安全进入的航道。我们发现的遗迹,恐怕只是冰山一角。”
阿娇沉默片刻,目光未曾离开星图,尤其是那只“眼睛”。
“能否尝试……定位?”她忽然问道,“依据此图,结合我们已知的星辰方位,进行反推,找出这片星空,在现实中所对应的……具体方向,或者区域?”
此言一出,张沐与两位大匠皆是一怔。
于大匠面露难色:“殿下,此图星空与我等所知差异太大,缺乏共同的定位基准,如同在一张完全陌生的地图上寻找已知地点,几乎……无从下手。”
“几乎,并非绝对。”阿娇指向那只“眼睛”符号,“若此符号,并非随意装饰,而是有其特定含义呢?比如……它是一个坐标原点?或者,指向某个特定的观测位置?”
她抬起头,看向张沐:“我们假设,绘制此图的文明,就生息在我们脚下的这片大地,或周边的海域。那么,他们观测星空,必然有一个立足点。这个点,会不会就是破解星图的关键?”
张沐眼中光芒一闪,立刻领会了阿娇的意思:“殿下是说,找到那个观测地,或许就能建立古今星空的对应关系?”
“不错。”阿娇颔首,“星移斗转,沧海桑田,但某些规律应是恒常的。若能找到观测地,结合三千年的岁差与星辰自行进行计算校正,或可还原出此图真正的指向。”
这个思路,为陷入僵局的研究打开了一扇新的窗户。
“臣等立刻着手尝试!”两位大匠精神大振,虽然这依旧是一个浩大无比的工程,但至少有了一个明确的方向。
就在阿娇与张沐于密库中探寻星图奥秘之时,远在“沉默群岛”外围的胥弥,也接到了凤驾已安全抵达夷洲,并似乎直接进入了某处严密守卫之地的密报。
“直接去了隐秘之处?”胥弥站在海图前,手指轻轻敲击着图上山峦起伏的夷洲岛,“看来,那‘观测者之图’,果然在她手中了。真是……令人期待啊。”
他沉吟片刻,眼中闪过一丝决断。
“传令‘探渊’舰队,不必再在外围逡巡了。”
“选定一号预设航线,我们……进去看看。”
“是时候,去亲自拜会一下,那些沉默已久的‘先民’了。”
海图之上,代表着蓬莱舰队的标识,开始缓缓移向那片被浓重迷雾标记的群岛区域。
风暴,已不再局限于权谋与人心,更向着那片未知的、埋葬着远古秘辛的禁忌之海,悍然逼近。
喜欢金屋辞:凤弈未央请大家收藏:(m.x33yq.org)金屋辞:凤弈未央33言情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