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鼓起勇气，用木勺舀了一小勺粥，小心翼翼地、颤颤巍巍地，朝着他那看起来威严又冰冷的嘴边递过去。
“来，张嘴，啊——”
敖渊在她舀起粥的时候，就感觉到那凡物气息的靠近，他再次睁开眼，恰好看到那盛着可疑糊状物的木勺，正朝着他的唇边逼近！
这凡物！竟敢……！
一股无名火夹杂着极大的荒谬感直冲头顶。他想呵斥，想将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东西连同那碗乱七八糟的东西一起掀飞，但身体如同被无形的锁链捆缚，连抬起一只爪子的力气都没有。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木勺越来越近，那凡物脸上还带着一种……哄小孩似的、自以为是的鼓励笑容？！
金色的眸子里几乎要喷出实质的火焰，如果眼神能杀人，阿禾此刻已经被烧成灰了。
就在木勺即将触碰到他唇边细密龙鳞的瞬间，敖渊用尽全身力气，猛地将头向后一仰！
“砰！”一声闷响，他的后脑勺（或者说，相对应的部位）重重撞在了后面的石壁上，震得他眼前发黑，伤口处传来撕裂般的剧痛。
而阿禾也被他这突如其来的激烈反应吓了一跳，手一抖。
“啪嗒！”
那一勺温热的、混合着野菜和肉糜的粥，不偏不倚，正好糊在了他下巴附近……几片流光溢彩的金色龙鳞上。
黏糊糊，热腾腾，还带着点绿色的菜叶。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阿禾举着空勺子，目瞪口呆。
敖渊感受着下巴鳞片上那陌生、黏腻、还带着温度的触感，金色的眼眸瞬间瞪得溜圆，里面充满了极致的震惊、难以置信，以及一种……被严重亵渎的滔天怒火！
他，司雨龙神敖渊，纵横三界，受万灵敬畏，今日竟被一个凡间小丫头，用……用粥……糊了一脸？！
“吼——！！！”
一声压抑到极致、却依旧带着恐怖龙威的低沉怒吼，如同闷雷般在洞穴中炸开！整个山洞都仿佛随之震动！
阿禾“妈呀”一声，手里的碗和勺子全掉在了地上，摔得粉碎。她也顾不上了，连滚带爬地往后猛退，一直退到背脊抵住了冰冷的石壁，才惊恐地看着那因为极致的愤怒而身躯微微颤抖的庞然大物。
完了完了！又把大鱼惹毛了！这次好像比上次还严重！
敖渊气得龙须都在发抖，金色的眼眸死死锁定着那个吓得缩成一团的小影子。他试图调动哪怕一丝神力，把这个胆大包天的凡物轰成齑粉，但体内空空如也，只有剧痛和虚弱。
他只能徒劳地喘着粗气，用杀人的目光凌迟着她。
阿禾吓得眼泪汪汪，抱着膝盖，小声抽噎起来：“呜……对不起嘛……我就是想让你吃点东西……你不吃就不吃嘛……干嘛那么凶……浪费粮食……王婶的粥很好吃的……”
她一边哭，一边还不忘为自己和那碗粥辩解，委屈得不得了。
听着那细弱的、带着哭腔的啜泣声，看着她缩在角落里可怜兮兮的样子，再感受着下巴鳞片上那依旧黏糊糊的触感……敖渊胸中的滔天怒火，就像被泼了一盆带着哭音的冷水，嗤啦一声，冒起一股荒谬绝伦的青烟。
杀又不能杀（暂时没能力），骂她又听不懂（而且有失身份）……
他活了数千年，经历过无数大风大浪，甚至面对黑水蛟族的围攻都未曾如此……束手无策过。
这感觉，比身上的伤更让他憋闷。
他死死瞪了阿禾半晌，最终，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疲惫，缓缓闭上了眼睛。眼不见为净。
随她去吧。
这凡物，大概是他漫长神生中，注定要遭遇的一场……无法用神力解决的、聒噪而又莫名其妙的劫难。
山洞里，只剩下阿禾压抑的抽泣声，和那条下巴上糊着粥、生无可恋般闭目装死的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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