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恐惧,如同实质的潮水,瞬间淹没了齐世荣最后的意识。
那片巨大的阴影并非幻觉。
“嘎吱——”
刺耳的刹车声撕裂长街,紧接着是整齐划一、充满金属质感的脚步声,如同死神的鼓点,由远及近,重重地敲在后院每一个人的心脏上。
一队头戴钢盔、手持三八大盖、枪口上插着锃亮刺刀的日本宪兵,如同一群沉默的猎犬,凶狠地冲进院子。
他们动作迅捷而冷酷,没有一句废话,瞬间用密不透风的火力网封锁了所有出口,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院内每一个瑟瑟发抖的伪军。
人群自动分开一条通道。
一名身材削瘦、肩扛中佐军衔的日本军官,手按着指挥刀,迈着沉稳的步伐走了进来。
他大约四十岁年纪,面容如同刀削斧凿,法令纹深邃,一双眼睛狭长而锐利,仿佛鹰隼一般,扫视全场时,带着一种将一切都视为猎物的冰冷与漠然。
他便是刚刚从省城调来的宪兵队司令,伊藤宪一。
山田信雄看到他,微微躬身:“伊藤阁下。”
伊藤宪一的目光甚至没有在山田身上停留超过半秒,更没有看那个已经面如死灰的齐世荣。
他的视线如同最精准的探照灯,缓缓扫过那些被缴械后跪在地上的伪军士兵,最终,落在了那几具尚在流淌鲜血的尸体上。
他走到尸体旁,蹲下身,用戴着白手套的手指,蘸了一点地上的血水,凑到鼻尖轻轻一嗅。
血腥味,火药味,还有……那股若有若无的大蒜味。
“八嘎。”
伊藤宪一吐出两个字,声音不大,却像两根冰针,扎得在场所有人一个激灵。
他站起身,依旧没有去看齐世荣,而是对身后的副官用日语下达了第一道命令。
“此地指挥官,作战不利,自乱阵脚,即刻解除其所有职务,押送司令部,等候审讯。”
命令简洁,却字字诛心!
两名如狼似虎的宪兵立刻上前,一左一右,粗暴地架起已经腿软如泥的齐世荣。
“不!伊藤阁下!山田先生!我……”齐世荣终于从极致的恐惧中爆发出求生的本能,他疯狂地挣扎着,哀嚎道,“我为帝国尽过忠!我为天皇流过血!再给我一次机会!我能证明我的价值!”
伊藤宪一终于第一次正眼看向他,那眼神里没有鄙夷,没有愤怒,只有一种看一件无用工具的冷漠。
“你的价值,”他用字正腔圆的中文,一字一顿地说道,“在你用枪口对准自己人的那一刻,就已经清零了。”
说完,他挥了挥手。
齐世荣的嘴被一块破布死死堵住,所有的哀嚎和辩解都变成了“呜呜”的悲鸣,被两名宪兵像拖一条死狗一样,消失在院门之外。
紧接着,伊藤宪一下达了第二道命令。
“靖绥军团全体官兵,就地缴械,隔离审查!”
“哗啦啦——”
院子里,乃至整个营地里,响起了一片金属碰撞的清脆声响。
那些幸存的伪军士兵,脸上没有丝毫被缴械的耻辱和反抗,反而流露出一丝如释重负的解脱。
他们看着伊藤宪一那张冷酷的脸,仿佛比看到屠戮同袍的齐世荣,还要有安全感。
他们争先恐后地扔掉手中的武器,高举双手,任由日本兵将他们推搡着,一排排押往临时设立的禁闭区。
一支数千人的伪军部队,在林锋一纸“投毒”檄文和几句童谣的攻击下,就这样兵不血刃地,彻底宣告了瓦解。
城外,隐蔽的观察哨里。
小石头放下望远镜,激动得脸都红了:“队长!队长你快看!小鬼子把二鬼子给缴械了!齐世荣那老小子,好像被拖走了!咱们……咱们赢了!”
旁边的几名游击队员也爆发出压抑的欢呼声,看向林锋的眼神里充满了狂热的崇拜。
不动一兵一卒,瓦解一个伪军团!这是何等神鬼莫测的手段!
然而,林锋的脸上却没有丝毫喜悦。
他的眉头反而皱得更紧了。
他举着望远镜,镜头牢牢锁定在那个身形挺拔、气场森然的日本中佐身上。
“赢了?”林锋放下望远镜,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不,战斗现在才刚刚开始。”
“啊?”小石头和白兰都愣住了。
林锋指着城内的方向,声音变得异常凝重:“我们用诡计赶走了一条见人就咬的疯狗,却引来了一头懂得如何狩猎的饿狼。这个新来的日本军官,叫伊藤宪一,是出了名的‘清剿专家’,死在他手里的抗日军民,不计其数。”
他顿了顿,继续分析道:“你们看,他一到场,就精准地控制了局面,毫不拖泥带水地处理了齐世荣,并且第一时间隔离了所有伪军。这说明他一眼就看穿了问题的本质——不是毒药,而是人心。齐世荣已经失去了人心,所以毫无价值。”
白兰冰雪聪明,立刻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队长的意思是,这个伊藤宪一……他看穿了我们的心理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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