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愈发狂暴，像是要吞噬掉这片土地上所有的声音与光亮。
林锋的眼神比风雪更冷，他挥了挥手，两名精悍的战士立刻上前，将昏迷的佐伯美香如同拖拽一件货物般，押入了地下密室那深不见底的黑暗中。
铁门发出沉重的哐当声，在寂静的夜里传出很远。
他没有跟进去，而是像一尊石雕，亲自守在了门口，身上落满的雪花无声融化。
黑暗中，白兰如同鬼魅般凑近，声音压得极低，几乎与风声融为一体：“队长，她耳后皮下有异物感，很像是微型接收器的植入痕迹，恐怕随时会被远程唤醒，甚至……自毁。”她的手指冰凉，但眼神却锐利如鹰。
林锋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他从怀中取出一个用手帕包裹的小物件，摊开掌心，那是一枚从李文书颈后取下的、已经碎裂的同型号芯片残片。
“唤醒？那就让她‘听见’我们想让她听的。”他的声音里没有半分温度，却带着运筹帷幄的绝对自信。
他转头对通讯兵下令：“立刻启用我们缴获的日式电台，用特高课的加密频率，给我发送一段伪造指令。”顿了顿，他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内容是：实验体失控，清除计划失败。立即启动针对操控者的备用清除程序。”
指令如同一道无形的电波，瞬间刺破风雪，射向未知的远方。
数里之外，一座早已废弃的诊所内，刺耳的蜂鸣声骤然响起。
一名伪装成医生的日军通讯员被惊得从行军床上弹起，他冲到监听设备前，只见设备正自动打印出一行电码。
翻译过来，是一段冰冷的回应信号：“‘镜像诱导’失败，目标反噬操控者。”
通讯员的脸色瞬间煞白，冷汗浸透了后背。
他深知“镜像诱导”意味着什么，更明白“反噬操控者”是何等恐怖的灾难。
他不敢有丝毫耽搁，颤抖着手抓起电话，猛地摇动摇柄，嘶吼着要接通北平专线。
他并不知道，这条他视为生命线的通讯线路，早已被白兰截流，所有的信号都被巧妙地重定向至一个隐藏在山坳里的假基站。
信息如泥牛入海，未在敌营激起半点波澜，反而像一张无形的大网，精准地捕获了三个潜伏在伪军内部的特务联络代号，清晰地显示在白兰面前的译码纸上。
隔壁房间里，浓烈的中药气味弥漫。
李文书躺在床上，意识在清醒与昏沉的边缘反复拉扯。
他的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痛苦的喘息，仿佛有无数根针在脑海中穿刺。
小石头就坐在床边，一动不动地守着。
他手中紧紧攥着一个老旧的铜壳怀表，那是他姐姐唯一的遗物。
他摩挲着冰冷的表盖，轻轻将其打开，里面一行娟秀的刻字在油灯下闪着微光：“给文书哥，愿你笔下皆真相。”
他的目光从那行字，缓缓移到李文书缠着绷带的手腕上。
那里的表带断痕，像一道丑陋的伤疤，烙印着一段被扭曲的过往。
小石头终于迟钝地明白了，当年那个在战地日记上，总是温柔地写下“今日无伤亡，幸甚”的青年，那个会在炮火中为他姐姐挡住飞溅弹片的温润兄长，是如何被一点点撕碎，又被塑造成如今这个令人畏惧的模样的。
他死死咬着牙，嘴唇渗出血丝，低语声在寂静的房间里如同梦呓，充满了无尽的矛盾与痛苦：“你要杀我姐……可是，你当年也救过她啊……”
深夜，地下密室。
佐伯美香在一盆冷水的刺激下猛然惊醒。
她剧烈地咳嗽着，雪水顺着她苍白的脸颊滑落，眼神却依旧淬满了毒汁般的疯狂与傲慢。
面对林锋的审讯，她只是发出一阵阵低沉而诡异的冷笑。
“你们根本不懂，”她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声音沙哑而狂热，“李文书已经不再是人了，他是帝国最完美的作品，是点燃‘新革命’的火种！你们阻止不了他，也阻止不了即将到来的新世界！”
林锋面无表情，既不愤怒，也不反驳。
他只是从上衣口袋里，缓缓抽出一张边角已经泛黄的黑白照片，不动声色地递到佐伯美香的面前。
那是一张训练班的结业合影。
照片里，年轻的李文书站在最不起眼的角落，身形单薄，脸上带着一丝拘谨和羞涩的笑容，眼神干净得像一汪清泉。
“你说他疯了？变成了火种？”林锋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把重锤，敲在每个人的心上，“可我只记得，在一次遭遇战中，是他第一个扔掉手里的笔，把重伤的伤员从炮火覆盖区里背出来的。他当时连枪都握不稳。”
话音未落，墙角一台伪装成石块的微型监听器，其连接的示波器上，代表心率的波形出现了一个长达两秒的、几乎停滞的直线——那是呼吸骤停的生理反应。
情绪的剧烈波动，哪怕只有一刹那，也是无法伪装的破绽。
林锋的眼中，精光一闪而过。
次日清晨，天色未亮，但一夜未眠的指挥部里却灯火通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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