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勇见王哲直勾勾地盯着剑匣发愣,眼神涣散目光呆滞,自己接连唤了好几声都像泥牛入海般毫无反应,顿时急得直跺脚,赶忙上前两步伸手在他胳膊上重重拍了两下,粗犷的嗓门又拔高了一个八度:哲弟!哲弟!你这是咋的了?莫不是魂儿都被勾走了?
这两声带着朱勇特有的粗粝劲儿,像是两块棱角分明的石子投入王哲记忆的深潭,激起层层叠叠的涟漪。他恍惚看见剑匣上流动的光影与剑影交织变幻,模糊间竟回到了那个阳光和煦的午后。耳边依稀响起大师兄李平安那震耳欲聋的欢呼声,那声音仿佛要掀翻青瓦屋顶,惊飞檐下栖息的燕雀。
那天正是暮春时节,王哲独自一人在后院的青石板上练剑。作为新入门的弟子,他的剑法还甚是生疏,握着木剑的十指因过分用力而关节发白,薄汗浸透了粗布衣衫。额头上的汗珠顺着紧绷的脸颊滚落,砸在青石板上发出细微的声,洇开一片深色的水痕。
哲弟!哲弟!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在寂静的夜色中显得格外突兀。那脚步声杂乱无章,却带着不容忽视的急切,伴随着李平安近乎失控的喊叫声,打破了夜晚的宁静。王哲还未来得及转头看清来者何人,就感到右臂突然一沉,被一股蛮横的力道猛地拽住。这股力量来得太过突然,王哲猝不及防之下,整个人连同手中握着的长剑一起被拉扯着向前趔趄了三四步,险些栽倒在地上。
只见李平安身上那件本该飘逸潇洒的月白色长衫此刻凌乱不堪,衣襟大敞着,露出里面同样皱巴巴的中衣。他披散的头发在奔跑中早已散乱,几缕发丝被汗水黏在涨红的脸上,更显得狼狈不堪。但最引人注目的还是他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在夜色中亮得吓人,像是点燃了两盏明晃晃的灯笼。他死死攥着王哲的胳膊,力道大得几乎要掐进肉里,一边剧烈地喘息着一边急切地摇晃:快!快跟我走!出大事了!天大的好事!
师兄,怎么了这是?王哲被李平安摇晃得眼前发晕,手中的木剑一个没握稳,一声重重砸在练武场的青石板上,他弯腰想去捡,却被拽得更紧了,我这套剑法还没练完呢,师父说过午时要检查......
还练什么剑啊!李平安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露出一口大白牙,手上的力道丝毫未减,拖着王哲就往院外奔去,洪亮的嗓门在山谷间回荡,怕是连后山闭关的长老都能听见,你嫂子有喜了!我要当爹了!哈哈哈!我李平安要当爹了!咱们师门第一个娃娃就要出生啦!
王哲先是一怔,手中的剑都忘了去捡,随后嘴角不由自主地扬了起来。他看着平日里稳重的大师兄此刻像个得了糖的孩子似的,走起路来连蹦带跳,衣袍下摆都跟着一颤一颤的,心里也跟着涌起一股暖流。这样的喜事,确实是比练剑重要千百倍。
李平安紧紧拽着王哲的衣袖,一路小跑穿过青石板铺就的庭院小径,脚步轻快地来到嫂子居住的院落外。他兴奋地踮起脚尖,隔着雕花木窗就高声喊道:阿君!你快出来看看,我把谁给带来了!
窗纸上映出一个纤细的身影,随着一声轻响,窗棂被一只素手缓缓推开。大嫂白怡君那张温婉秀气的脸庞从窗后探出,她今日穿着件浅蓝色的绣花衣裙,衣袂随风轻轻摆动。只见她右手温柔地搭在微微隆起的小腹上,脸上洋溢着初为人母的娇羞与喜悦。当她看清站在院中的王哲时,眉眼间立刻绽放出温柔的笑意,轻声说道:原来是王哲来了啊。
嫂、嫂子好!王哲慌忙躬身行礼,只觉得耳根一阵发烫。每次见到嫂子,他都会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在他眼中,这位出身江南白家的女子,举手投足间都透着水乡特有的温婉气质,就像一幅晕染开来的水墨丹青,淡雅中透着说不出的韵味。
你快帮我想想!李平安蹲在窗户边的矮凳上,双手紧握住白怡君纤细的手指,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给孩子取个啥名字好?我昨晚翻来覆去睡不着,琢磨了一整宿!你听听我这几个想法——叫李大志咋样?有志者事竟成,多有气魄!要不叫李富贵?虽然俗了点,但听着就富贵吉祥,将来肯定吃喝不愁!再不然叫李得道?这名字一听就是要成大事的,说不定将来能位列仙班呢!
白怡君被他这一连串稀奇古怪的提议逗得哭笑不得,白皙的脸上浮现出无奈的神情。她伸出修长的手指,轻轻拍了下李平安的手背,嗔怪道: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名字呀,难听死了。你这当爹的怎么尽想些不着调的。
站在一旁的王哲目睹着大师兄那副认真思考却又离谱至极的样子,忍不住捂着嘴笑出声来。他走上前来,温和地劝说道:师兄,你就别瞎琢磨了。依我看...他略作沉吟,不如叫李安君?这个名字既文雅又大气。
李安君?李平安反复品味着这个名字,忽然眼前一亮,等等,是阿君的,是我的?他猛地转头看向站在一旁的白怡君,眼中满是期待,阿君,你觉得这个名字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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