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哲心头猛地一颤,像是被什么东西重重撞了一下,但他素来大大咧咧的性子让他没往更深处琢磨,只觉得师父今晚格外絮叨,活像山脚下那间杂货铺里总爱絮絮叨叨的张婆婆。他揉了揉发酸的眼睛,打了个长长的哈欠,嘴里含混不清地应付道:知道啦师父,这话您都说了八百零一遍了,我耳朵都要听出茧子来了,早就刻在脑子里啦。
李修缘望着眼前这个没精打采耷拉着脑袋的徒弟,嘴唇微微颤动,那些压在心底多年的话在喉头滚了又滚。他太了解这个徒弟了——心思单纯得像张白纸,整日里除了练剑就是想着去哪凑热闹,又怎能明白这番絮叨背后暗藏的千斤重担?老人深深地叹了口气,布满老茧的手轻轻合上案头那本泛黄的卷宗,语气里带着说不出的疲惫:算了,天色不早了,你先回去歇着吧。
王哲如蒙大赦般松了口气,膝盖微微发颤地正要站起身来,忽见李修缘弯下腰去,从那张积满灰尘的旧木床底下,费力地拖出一个沉甸甸的物件——正是那个黑沉沉的剑匣。那剑匣边角处的漆色早已磨得发亮,露出底下暗铜色的金属质地,匣面上还残留着几道深浅不一的划痕,每一道痕迹都在无声诉说着它与主人共同经历的岁月沧桑。
李修缘用袖口小心翼翼地擦拭着匣面上的灰尘,动作轻柔得仿佛在抚摸什么稀世珍宝。王哲望着那个熟悉的剑匣,记忆突然如潮水般涌来。他想起自己小时候,趁着师父外出办事的间隙,偷偷撬开匣锁,取出里面那柄泛着幽幽青光的软剑,兴冲冲地跑去掏槐树上的鸟窝。谁曾想那剑刃太过锋利,不但把整个鸟窝劈成了两半,还差点让愤怒的母鸟啄瞎他的眼睛。后来师父回来看见散落的剑匣,气得脸色铁青,抄起藤条就追着他跑了半座山,边追边骂:你个小兔崽子!这是老子当年用半条命从剑冢换来的宝贝!你倒好,拿去掏鸟窝?!
此刻见师父如此珍重地捧着剑匣,王哲不自觉地缩了缩脖子,后颈一阵发凉,生怕师父突然又提起这桩陈年旧事。
然而李修缘的目光始终没有投向徒弟,他只是用布满老茧的指腹轻轻摩挲着匣面,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原本他打算带着这个剑匣上路的——此次北上蛮荒之地与妖兽决战,匣中七柄灵剑都是他最忠诚的伙伴,曾随他一起闯过长城外的茫茫戈壁,斩下过蛮族首领的头颅,早已成为他身体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可方才与金帝密谈之后,他改变了主意。
蛮荒之地异动频频,北境防线岌岌可危,这一去凶险万分,很可能有去无回。若他真的战死沙场,剑门宗的传承不能就此断绝,眼前这个不成器的徒弟......总要给他留件能护身的宝物。这剑匣中蕴藏着他毕生修为凝聚的剑意,虽然比不上他亲自挥剑时那般威力惊人,但在危急关头至少能替这孩子挡下致命一击。
就留给这孩子吧。
李修缘深深吸了一口气,胸膛明显起伏了一下,仿佛要将整个房间的空气都吸入肺中。他动作利落地将那个沉甸甸的剑匣背在身后,黑色的皮革肩带在他深色的衣袍上显得格外醒目。就在他转身准备迈出门槛的那一刻,脚步却突然顿住了。他猛地回过头来,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到王哲面前,靴子在地板上发出急促的声响。
王哲正低头整理着桌上的物件,被师父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惊得浑身一颤,手中的毛笔都差点掉落。他刚想开口询问,就感觉头顶传来一阵熟悉的温热触感——师父那双因常年练剑而布满老茧的大手正用力地揉着他的头发,力道比平时重了几分,带着一种难以言说的眷恋和不舍。
这次出去的任务,简单得很,李修缘刻意将声音放得轻松愉快,嘴角还扯出一个满不在乎的笑容,仿佛只是在谈论一件微不足道的琐事,带着这么个笨重的家伙反倒是个累赘,就暂时寄放在你这儿了。他说着,利落地解下背上的剑匣,不由分说地塞进王哲怀里。那剑匣入手冰凉沉重,压得王哲不得不调整姿势才能抱稳。
给老子好好收着,李修缘板起脸来,眼中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和,要是再让我发现你偷偷拿里面的剑出来瞎折腾,等我回来非得扒了你的皮不可!他故意恶狠狠地补充道,还作势扬了扬拳头。
王哲费力地抱着这个几乎有他半个身子高的剑匣,只觉得双臂都被压得发酸。他撇了撇嘴,小声嘟囔着:知道了知道了,您老人家比我娘亲还要啰,嗦...声音虽小,却掩不住语气中的亲昵和依赖。
李修缘沉默不语,只是久久地凝视着那方古朴的剑匣,眼中交织着复杂的情绪。他看似平静的面容下,掩藏着深沉的思绪。过了许久,他才缓缓抬起右手,修长的手指在虚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掐了个精妙的剑诀。只见他指尖凝聚着淡淡的灵力,依次在剑匣的顶端、中央和底部各轻点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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