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安君突然抬起手臂,用力地用袖子在脸上胡乱抹了一把,粗糙的布料蹭过湿润的脸颊,将未干的泪痕和鼻涕一并擦在了袖口上。他的动作又快又急,仿佛害怕稍一迟疑,眼前这来之不易的梦境就会如泡沫般破碎消散。他转身就跑,脚步踉跄,差点一头撞上迎面而来的王哲,慌忙刹住脚步时还差点绊倒自己。他始终低垂着头,不敢直视对方,声音里带着明显的哽咽:想......想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
王哲静静地站着,目光扫过少年那渐渐红肿的眼睛和皱得不成样子的袖口,那上面还残留着明显的水渍。他的眼神在瞬间变得复杂起来,各种情绪如流星般划过眼底,又迅速隐没在平静的表面之下。他没有开口询问,也没有出言安慰,只是沉默地转过身去,继续沿着走廊往前走。但细心的人会发现,他一贯稳健的步伐此刻却不着痕迹地放慢了几分,恰好能让身后那个狼狈的少年能跟得上他的脚步。
剑门山下的集市,本该是人声鼎沸、热闹非凡的时辰,此刻却乱得像被捅了的马蜂窝,嘈杂声、叫喊声、哭闹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一幅末日般的景象。
李安君紧跟在王哲身后,小心翼翼地避开地上散落的杂物。一个提着竹编鸡笼的妇人慌慌张张地从他们身边跑过,鸡笼重重地撞在李安君的腿上,笼里那只红冠公鸡受了惊吓,疯狂地扑腾着翅膀,发出尖锐刺耳的啼叫声;不远处,两个粗壮的汉子正吃力地抬着一个大木箱,箱子上的青花瓷器显然没捆稳当,一声摔在地上,瞬间碎成了好几片,其中一个汉子急得直跺脚,嘴里不停地骂着难听的脏话;街角那家老字号的当铺门口排起了长队,掌柜的站在高高的柜台后面,面无表情地掂量着手里的羊脂玉佩,报出的价格低得让排队的人直跺脚,却又无可奈何。
听说了吗?外域的妖魔大军都集结完毕了,十五日后就要攻打长城了!金帝派去的前锋队都死了好几万!一个满脸皱纹的老汉压低声音说道。
可不是嘛!旁边的小贩立即接话,我表哥在金城当兵,昨天托人带信回来,说城墙上全是血,连青石砖都染成了暗红色!那场面,想想就吓人!
快跑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一个背着包袱的年轻人插嘴道,我准备带全家去南边,听说那里有大山挡着,妖魔过不去!至少能保住性命!
恐慌像瘟疫一样在人群中迅速蔓延,每个人的脸上都明明白白地写着两个字。李安君看着这混乱不堪的场景,不自觉地握紧了手中的宝剑。他记得以前下山历练时,看到的都是安居乐业、其乐融融的百姓,集市上叫卖声此起彼伏,孩童们嬉戏打闹,从未见过这般仓皇失措的模样。原来,战争离他们这么近,近到能闻到空气中弥漫的恐惧气息,近到能感受到每个人急促的呼吸和颤抖的双手。
王哲紧锁的眉头下是一双忧虑的眼睛,但他的步伐依然坚定有力。他走过混乱的街道,四周都是仓惶逃窜的百姓,直到一家熟悉的布庄前才停下脚步。只见张老板正手忙脚乱地将那些上好的绸缎粗鲁地塞进麻袋,往日里这些珍贵的布料此刻却被随意对待。
张老板,这是做什么?这些上好的绸缎都不要了?王哲的声音里带着疑惑。
张老板头也不抬,手上的动作反而更快了:还留着这些做什么?现在逃命要紧啊!小王宗主,你们剑门的高手多,可一定要守住城池啊!我这就带着妻儿去投奔远方的亲戚,等战事平息了再回来重开店铺。
王哲沉默地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他的目光扫过街道上慌乱的人群,又转向城外的方向,然后继续迈步向前。
站在远处的李安君望着王哲渐行渐远的背影,突然明白了一个事实——王叔并非不了解山下正在发生的混乱,只是他的心里早已被更重要的责任填满了。那些惊慌失措的百姓,那些扶老携幼逃难的身影,那些被弃置的家当,都化作了沉甸甸的重量压在他的肩上。这些都是他必须守护的,也是爷爷和父亲当年用生命扞卫的信念。想到这些,李安君的眼眶不禁有些发热。
在那条嘈杂混乱的街道上,张家包子铺的幌子格外醒目地矗立着。褪色的靛蓝布招牌上用金色丝线绣着张家包子铺五个大字,虽然历经多年风雨已经有些斑驳,但依然能看出昔日的精致。那根支撑招牌的竹竿在风中轻轻摇晃,发出细微的吱呀声,像是在诉说着这家铺子几十年的沧桑。
店铺门口,头发花白的张老板正专注地在案板上揉面。他穿着洗得发白的蓝布褂子,袖子高高挽起,露出布满老人斑却依然有力的手臂。面团在他手下发出的闷响,每次摔打都会扬起一阵细白的面粉,落在他的衣服和花白的短发上,仿佛冬日里飘落的细雪。一旁叠得整整齐齐的蒸笼正冒着腾腾热气,浓郁的肉香混合着面香,在这片慌乱嘈杂的街道上开辟出一方温暖的天地。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喜欢天道六子请大家收藏:(m.x33yq.org)天道六子33言情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