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大亮时分,金城巍峨的轮廓已在漫天血雾中逐渐模糊不清。中门的城楼早在连番猛攻下被巨大的攻城锤撞击得摇摇欲坠,斑驳的城墙裂缝间嵌满了断裂的箭杆与破碎的甲片,每一次遭受冲击都如同垂暮老人的咳嗽般令人心惊胆战。城外震耳欲聋的喊杀声浪比海潮更为汹涌澎湃,外域异族野蛮的嘶吼、修士们悲壮的怒喝、兵器碰撞的清脆响声、骨头断裂的沉闷声响交织在一起,仿佛织成了一张笼罩天地的死亡之网。
林苍玄瘦削的身影在血雾中忽隐忽现。他那根原本青翠的玄木杖早已被鲜血浸染成深褐色,杖身上爬满了蛛网般的裂纹,却依然如钢钉般牢牢插在城墙根部的泥土里。这位须发皆白的老者此刻就像一株被狂风摧折的千年古松,佝偻的脊背弯成了一道弓,嘴角不断涌出的鲜血在胸前积聚成暗红色的水洼,可那双布满血丝的浑浊眼睛里,却燃烧着比初升朝阳更为炽烈的光芒。
咳咳...咳咳...他每吐出一个字都要剧烈地咳嗽半晌,紧握玄木杖的枯瘦手指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东湖大陆传承万年,历经大小战事无数,我们这些老不死的剑仙修士却一个都没死...莫不是人人作壁上观,眼睁睁看着这些晚辈先死绝?金长城屹立万年之久,自古以来就没有这种规矩,何曾有过让晚辈挡在前头送死的道理...
话音未落,他突然昂起头颅,对着身后踌躇不决的老一辈修士们厉声喝道:都傻站着做什么!要等这些畜生把你们的骨头都磨成齑粉才肯动手吗?!
人群中顿时掀起一阵骚动,几个须发皆白的老修士面面相觑,其中一位面色灰败的长老咬了咬干裂的嘴唇,颤声道:林老!不是我们贪生怕死...实在是...
实在是打不过?林苍玄冷笑连连,边咳血边笑道,当年老夫跟随师尊镇守南境,面对的妖魔比如今凶残十倍不止!我们三百师兄弟浴血奋战,最后活下来的不过七人!可南境守住了!他突然挺直佝偻的腰背,玄木杖在地上重重一顿,发出沉闷的响声,现在!你们身后就是家园!退一步,家破人亡!再退一步,子子孙孙都要沦为异族砧板上的鱼肉!
不知是谁先起的头,有了第一个,就有第二个,那些年长的修士们,此刻大多默默开始聚集起来。他们之中,有的已是白发苍苍,步履蹒跚;有的拄着磨得发亮的桃木拐杖,身子微微佝偻;还有的身上带着陈年的旧伤,连走路都显得不太稳当。然而此时此刻,每一个人都不约而同地挺直了腰杆,宛如一棵棵历经风雨、却依然扎根深厚的古松。
妄虚宗的太上长老,今年已九十高龄,他的脊背弯曲得像一座小山丘,手中那柄拂尘也只剩下稀稀疏疏几根须毛。他凝视着城外黑压压的妖魔大军,忽然低低地笑出声来,嗓音沙哑得如同秋风吹过枯叶:“想起老道我年轻的时候,也曾斩杀过不少妖魔。那时的妖魔,哪像现在这般猖狂,敢如此明目张胆地围城。”
身旁,一位从南域远道而来的老修士缓缓点头。他瞎了一只眼睛,脸上横亘着一道狰狞的伤疤——从额头一直延伸到下巴,那是多年前与妖魔搏斗时被利爪所伤留下的印记。“是啊,那时候咱们人族多团结,一致对外,哪像现在,整天你争我斗,内耗不断。”
“都过去啦。”一位来自西域的老妪轻声接话,她布满老茧的双手静静交叠在身前,据说年轻时曾凭这双手捏碎过坚硬的顽石,“今天,也该轮到我们这些老骨头,最后再发挥点作用了。”
太上长老微微颔首,目光缓缓移向身后那些年轻修士——他们有的紧张得微微发抖,有的悄悄抹去眼角的泪,还有的抓紧最后一点时间盘膝修炼。“我们这些人,活了一辈子,早就够本了。今天……就让我们用这条老命,为他们闯出一条生路吧。”
那南域的老修士闻言咧开嘴笑了,露出仅剩的几颗牙齿:“说得好!能堂堂正正战死在阵前,总比窝窝囊囊老死在床榻上有意义!”
在遥远的天际线上,那座由森森白骨堆砌而成的妖族王座巍然矗立。屠天那庞大如山岳的身躯斜倚在王座之上,暗红色的眼眸中闪烁着残忍的愉悦。当他目睹战场之上的情景时,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低沉笑声从他喉间滚出,那声音犹如生锈的刀锋在骨骼上反复刮擦:林苍玄,收起你那些虚伪的姿态。当年你师父血肉横飞的场景还历历在目,是我亲手将他的四肢一寸寸撕裂。今日便送你去黄泉与他团聚,也算成全了你们师徒一场的情分。
畜生不如的东西!林苍玄的双眸瞬间布满血丝,眼角几乎要迸裂出血来。他突然转身面对身后严阵以待的同道们,嘴角却扬起一抹释然的笑容:诸位道友,就让我林苍玄先行一步,为你们劈开一条血路!话音未落,众人还未来得及阻拦,就见这位白发苍苍的老者已化作一道青色闪电,纵身跃入战场中央。他如同一颗陨石般重重砸落在地,狂暴的气浪以他为中心轰然炸开,无数异族士兵如同落叶般被掀飞出去。只见他手中的玄木杖突然迸发出令人无法直视的碧绿光芒,那光芒中蕴含着浩瀚的生命之力。老者双手死死按住杖顶,枯瘦的手指深深陷入木纹之中,周身灵力如同决堤的洪水般疯狂涌入脚下的大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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