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听闻父皇突然召见,心中不免七上八下,不知是福是祸。他仔细整理了衣冠,确保神色看起来只是略带憔悴,并无太多异常,方才低头敛目,踏入养心殿。
“儿臣叩见父皇。”萧景渊跪地行礼,姿态恭顺无比。
“平身。”皇帝的声音从上方传来,平淡无波,“听闻你近日身体不适,可好些了?”
“劳父皇挂心,只是偶感风寒,已无大碍。”萧景渊谨慎地回答,心中飞快揣测着父皇的意图。
皇帝并未让他猜测太久,挥退了左右侍从,殿内只余父子二人。
“柳家之事,你可知罪?”皇帝开门见山,语气陡然转冷。
萧景渊心中一凛,立刻再次跪倒:“儿臣失察,竟未察觉柳万山如此胆大包天,欺君罔上,请父皇责罚!”他避重就轻,只认个失察之罪。
皇帝冷冷地看着他,并未立刻叫他起来:“仅仅是失察吗?朕怎么听说,你与柳家过往甚密,柳家每年送入你府中的‘孝敬’,可不在少数。”
萧景渊额头瞬间沁出冷汗,伏地道:“儿臣……儿臣确实收过柳家一些年节孝敬,但只因柳家是皇商,儿臣绝不知其背地里竟敢行此大逆不道之事!若早知如此,儿臣定第一个揭发他!请父皇明鉴!”他赌咒发誓,将关系撇清。
殿内陷入一片令人窒息的沉默。
良久,皇帝才缓缓道:“起来吧。”
萧景渊如蒙大赦,战战兢兢地站起身,后背已被冷汗浸湿。
“柳家之罪,朕已清楚。此事暂且不提。”皇帝话锋一转,目光重新投向那幅疆域图,“朕今日叫你来,是想问问你,对北境局势,以及你皇叔……靖安王,有何看法?”
萧景渊一愣,心脏却猛地狂跳起来。父皇突然问起萧惊寒?语气还如此微妙?
他脑中飞速旋转,瞬间明白了什么。父皇这是……对萧惊寒起了忌惮之心?!
一股狂喜夹杂着阴狠的念头瞬间涌上心头!真是天助我也!柳家之败的郁气似乎都找到了宣泄口!
他强压激动,故作沉吟片刻,方才小心翼翼地道:“皇叔英勇善战,用兵如神,实乃我大靖北境之柱石,儿臣敬佩万分。只是……”
他恰到好处地停顿了一下,偷眼觑看皇帝的神色。
“只是什么?但说无妨。”皇帝面无表情。
“只是……皇叔近年来军功太盛,在边军之中……威望似乎过高了些。”萧景渊斟酌着词语,一边观察皇帝的反应,一边缓缓道,“此次遇伏,虽最终化险为夷,反败为胜,但也可见边军对皇叔之令,执行得……未免过于迅捷彻底,仿佛……只知有帅令,不知有皇命……”
这话极其阴毒,轻轻一点,便戳中了皇帝最敏感的心事。
皇帝的眼神果然瞬间幽暗了几分。
萧景渊见状,心中大定,继续添柴加火:“儿臣还听闻,此次皇叔能脱险,似乎……并非全靠军中之力。京城那边,仿佛也有些……不同寻常的动静与之呼应。”他意有所指,却不明说。
皇帝自然知道他说的是苏清辞赶制夜光信号旗之事。此事他已知晓,虽惊叹于苏清辞的急智,但将其与萧惊寒的军权联系起来,味道便彻底变了。
“而且,”萧景渊压下声音,显得更加忧心忡忡,“皇叔常年统兵在外,手握我大靖最精锐的边军。虽说兄弟同心,但其麾下将领兵士,只认靖安王虎符……长此以往,儿臣恐……恐非国家之福啊。还望父皇……早做圣断。”
句句看似为国担忧,实则字字都在挑拨,将萧惊寒渲染成一个拥兵自重、可能威胁皇权的权臣。
皇帝沉默地听着,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御案,眼神变幻不定。
殿内檀香依旧袅袅,却仿佛混合了一丝冰冷的铁锈味。
许久,皇帝才缓缓开口,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依你之见,该当如何?”
萧景渊心中狂喜,知道父皇已然心动。他强作镇定,躬身道:“儿臣愚见。皇叔劳苦功高,确需休养。或可……以体恤皇叔此次受惊中毒、需要静养为由,暂调其回京‘荣养’,北境军务……可择一稳重老成之将暂代?亦或……分其兵权,另设副帅,相互制衡?”
削其兵权,调虎离山!
皇帝目光深沉,望着窗外宫墙重重的天际线,良久,轻轻颔首。
“朕……知道了。你且退下吧。今日之言,出朕之口,入你之耳。”
“儿臣明白!儿臣告退!”萧景渊强忍着几乎要溢出的笑意,恭敬地行礼退出。
走出养心殿,迎着午后的阳光,萧景渊只觉得多日来的阴霾一扫而空,心中畅快无比!
萧惊寒啊萧惊寒,任你军功赫赫,终究逃不过帝王猜忌!还有苏清辞那个贱人,待收拾了萧惊寒,看你还能倚仗谁!
而殿内,皇帝依旧独立于疆域图前。
他深知二皇子之言多有私心与挑拨,但有些话,确实说中了他潜藏已久的心病。
兵权之惑,如同悬顶之剑。
是时候,该稍稍收一收缰绳了。
他需要一份看似恩宠、实则削权的旨意,需要一个稳妥的人选去北境接手部分军务,更需要一个……能让萧惊寒无法拒绝回京的理由。
一场针对靖安王兵权的无声风波,自此,在帝国最高权力的中心,悄然酝酿。
山雨欲来风满楼。而这风,最先感知的,必是那远在北境、却时刻关注着京城动向的萧惊寒。
苏清辞的挑战,从未结束,只是换了一种更为凶险莫测的形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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