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禾被单独关在后院一间僻静的柴房里,由两名信得过的婆子日夜轮班看守。最初的惊惧和崩溃过后,剩下的便是无边的绝望和死寂。她蜷缩在冰冷的草堆上,眼泪早已流干,只是睁着一双空洞的眼睛,望着从窗户缝隙透进来的、微弱的天光。
墨离的行动迅如鬼魅,不过一昼夜日夜的功夫,他便带回了消息:小禾那多病的母亲和年幼的弟弟,确实曾被一伙不明身份的人控制在家中,以粗粮冷水度日,并受到言语威胁。墨离赶到时,那伙人似乎已提前收到风声撤离,只留下瑟瑟发抖的母子二人。墨离已将二人安置到京郊一处安全的农舍,并请了大夫为其母诊治。
得知家人已然获救,小禾呆滞的眼中终于泛起一丝波澜,是愧疚,是悔恨,更是无地自容。她不用再受人胁迫,但她也彻底失去了求得原谅的资格。
苏清辞听了墨离的回报,沉默片刻,道:“告诉小禾,她的家人已平安无恙,让她不必再以此为由,心存侥幸或继续隐瞒。将纸笔给她,让她如实写下一切。”
这一次,小禾没有再犹豫。她颤抖着手,将自己如何被柳家旧仆找到、如何被威逼利诱、对方承诺事成之后给予的银钱数目、以及两次接头的时间地点和那人的大致样貌特征,尽数写了下来。字迹歪斜,墨迹被泪水晕开,字里行间充满了悔意,但也无法改变既定的事实。
证词与那包还没来得及使用的白色药粉一并被摆在了苏清辞的书案上——证据确凿,供认不讳。
如何处置小禾,成了摆在苏清辞面前的一道难题。
周娘子和芸娘的意见出现了分歧。
周娘子性情刚正,最为痛恨这等背主忘义之人,尤其此事险些酿成大祸,牵连整个绣坊。她主张严惩不贷,应立即将小禾扭送官府,按律法治罪,以儆效尤。“东家,非是老身心狠,此风绝不可长!今日若轻饶了她,日后难免有人心存侥幸,以为背叛的代价不过如此!必须让所有人都看看,吃里扒外是什么下场!”
芸娘则更多了些不忍:“东家,小禾固然可恨,但其情可悯。她也是被逼无奈,且年幼无知,未能看清后果。如今她已知错,家人也已平安,能否给她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哪怕将她逐出绣坊,永不录用,也好过送去那吃人的大牢啊……”她深知女子一旦入了狱,这辈子就算彻底毁了。
苏清辞沉默地听着,目光落在窗外。院子里,绣娘们似乎因为内鬼被抓而松了口气,但经历了这番猜忌和风波,人与人之间的信任仿佛出现了细微的裂痕,气氛依旧有些微妙的隔阂。
她深知,周娘子的话有理。乱世需用重典,非常之时需行非常之法。清辞绣坊如今树大招风,不知多少双眼睛在暗中盯着,若不严惩叛徒,如何震慑宵小?如何凝聚人心?
但芸娘的顾虑她也明白,规矩是冷的,但人心是活的。一味严苛,虽能震慑,却也可能让众人离心,变得只畏威而不怀德。
恩威并施,方是御下之道。
良久,苏清辞缓缓开口,声音坚定而清晰:“小禾所为,已非绣坊内部私事。其受人指使,破坏军需,危及边关将士安危,此乃国事。国法如山,不容私情。”
周娘子闻言,面露赞同。芸娘轻轻叹了口气,不再多言。
“但是,”苏清辞话锋一转,“念其是被胁迫,且未造成实际严重后果,归案后认罪态度尚可,并提供了指认幕后黑手的重要线索。我会亲自修书一封,向官府陈情,请求酌情考量,但最终如何判决,需依律法行事。”
这意味着,她会为小禾求情,但绝不会包庇她的罪行。送官严办,是给所有人一个交代;陈情求轻判,是她身为主家,对陷入歧途的员工最后的一份仁至义尽。
决定已下,便不再拖延。
当日午后,绣坊所有绣娘、学徒、杂役,全部被召集到最大的绣堂之中。众人鸦雀无声,目光都聚焦在前方。苏清辞站在中央,周娘子和芸娘分立两侧,神色肃穆。
两名婆子将面如死灰、几乎无法站立的小禾带了上来。
苏清辞目光扫过台下每一张面孔,看到了恐惧、好奇、同情、愤慨……各种复杂的情绪。她深吸一口气,声音清朗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将小禾如何被柳家余孽收买威胁、如何在染料中下毒、又如何企图毁灭证据的罪行,原原本本公之于众。
台下响起一片压抑的惊呼和抽气声。虽然早有猜测,但听到东家亲口证实,还是让众人感到一阵后怕与愤怒。
“……破坏军需,形同资敌。此等行径,国法难容,绣坊规矩更难容!”苏清辞的声音陡然转厉,“今日,便将此叛徒送交官府,依律论处!这便是背叛绣坊、背叛姐妹、背叛家国的下场!”
她的目光如同实质,缓缓扫过众人:“我希望大家都看清楚,也想明白。清辞绣坊给予诸位安身立命之所,传授技艺,共享红利,待大家不薄。但我苏清辞眼里,也绝容不下沙子!无论有何苦衷,背叛与伤害,绝无宽宥之理!今日是小禾,日后若再有谁心生妄念,这便是前车之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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