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湖鼋头渚的惊涛与血腥,随着萧惊寒麾下人马的彻底清扫与毒雾的逐渐散去,终是暂告一段落。
救回爱子,重创强敌,本该是松一口气的时刻,但苏清辞的心却并未完全放松。她知道,毒绣门虽受挫,其根基未损。而浣花溪那边,因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而中断的绣林大赛,以及花想容托付的调查,仍需一个了结。
在萧惊寒的坚持与周密安排下,一家三口并未在危机四伏的太湖畔久留,也未返回停云别院,而是由重兵护卫,悄然转移至苏州城内一处隐秘的皇家别苑暂住。一则让受惊的念辞得到更好的安抚与照料,二则此地信息通达,便于掌控各方动向。
萧念辞毕竟年幼,经此一劫,夜间难免惊悸,需苏清辞亲自陪伴安抚。萧惊寒则一面处理鼋头渚之战的后续,一面加派人手,顺着桑天工与鬼手叟逃窜的线索,深挖毒绣门及二皇子余孽的潜藏网络。
待念辞情绪稍稳,苏清辞便不得不将注意力重新投回江南绣林之事。
浣花宫接连遣使来信,言辞恳切,一是关切她母子安危,二是言明大赛因变故中断,各方滞留,群龙无首,诸多争议悬而未决,亟待她这位主审返回,主持大局,定下最终名次,否则恐生更大的乱子。尤其是那件作为“诱饵”的前朝秘宝仿作引发的觊觎,并未因鼋头渚之事而消散,反而在暗流中涌动得更甚。
萧惊寒本不欲她再涉险地,但苏清辞态度坚决。
“花姨信任于我,将大赛与调查之事托付。如今大赛未竟,线索未明,我若避而不出,不仅失信于人,更可能让之前的努力功亏一篑。况且,”她顿了顿,看向窗外,“有些理念,或许正可借此机会,让这江湖看看。”
她指的,便是她那套源于现代、基于《大靖绣典》精神、却与江湖传统格格不入的评判理念。
三日后,苏清辞将念辞托付给萧惊寒与可信的嬷嬷,带着已恢复镇定的秋韵与知微,在墨离及精锐护卫的暗中随行下,再次踏上了前往浣花溪的路。萧惊寒虽未同行,但苏清辞能感觉到,一张无形的保护网早已在她前行之路悄然铺开。
重返浣花溪,谷内的气氛与离开时截然不同。少了些许大赛期间的热烈喧嚣,却多了几分躁动不安的压抑。各路人马并未散去,显然都在等待一个最终的结果。或者说,在观望这位“绣圣”经历风波后,是否还有足够的威望与能力掌控局面。
花想容亲自在山谷入口相迎,见到苏清辞安然归来,明显松了口气。她握住苏清辞的手,低声道:“回来便好。谷内情形复杂,不少人对中断的比赛结果颇有微词,尤其……对你可能秉持的评判标准,争议颇大。”
苏清辞微微颔首,表示明白。
翌日,修缮一新的绣林台再次坐满了人。苏清辞依旧端坐主审席中央,花想容与另外几位江湖名宿分坐两侧。台下,目光汇聚,有期待,有审视,更有毫不掩饰的质疑。
大赛决赛因变故只进行到大半,剩余几位选手的作品虽已展示,却未及详细评议打分。苏清辞的首要任务,便是依据现有成果,结合中断前的表现,定下最终名次。
她命人将进入决赛的八位选手的作品重新悬挂于展示区,然后起身,走向台前。她没有立刻宣布结果,而是如同在巾帼绣院授课一般,开始逐一评点每一幅作品的优劣。
她的评点,细致入微,条理清晰。从构图立意、针法运用、色彩搭配、意境营造,到绣品的整体完成度与创新性,皆以《大靖绣典》中确立的标准为基础,进行拆解分析。
她称赞蜀中唐门弟子将机关与绣艺结合的巧思,但也指出其在色彩过渡上略显生硬;她欣赏苗疆蛊师药水绣线的神秘独特,却直言其图案构图过于依赖异术,于绣艺本身根基稍欠;她肯定南海派贝珠绣的华美璀璨,亦点出其过于追求炫目,稍逊风骨。
其言辞客观,褒贬分明,全然不因选手出身门派、资历深浅或与浣花宫关系亲疏而有所偏倚。
起初,台下众人尚能安静聆听,觉得这“绣圣”果然名不虚传,眼光毒辣,点评到位。然而,当评点进行到后半段,涉及到几位在江湖上辈分较高、或出身名门的绣娘时,场下的窃窃私语声渐渐大了起来。
尤其当苏清辞点评到一位来自“湘西绣府”的老夫人作品时,矛盾开始凸显。这位老夫人年过六旬,在江湖绣艺界德高望重,其作品是一幅《苍松寿鹤图》,针法纯熟老辣,意境古朴沉雄,极合传统审美。
苏清辞先是对其扎实的功底和沉稳的气韵给予了充分肯定,但随后话锋一转:“……此作技法堪称典范,松针鹤羽,丝缕毕现,足见数十年功力沉淀。然,构图略显程式,未脱前人窠臼;色彩亦偏于沉滞,于‘寿’之主题,少了些许生机与升华。相较于之前南海派作品之鲜活,或蜀中唐门之奇巧,在‘创新’一途上,稍显不足。依《绣典》所倡‘承古启新’之要义,此项得分恐难居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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