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深吸一口气,迎着那些愤怒的目光,声音依旧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诸位前辈,清辞请问,若此刻调集大军,不顾一切强攻毒绣门各处据点,其间可能波及的无辜百姓、被胁迫的底层绣娘,他们的性命,该由谁负责?若因强攻导致其核心首脑警觉,携带重要秘密与资源隐匿更深,甚至狗急跳墙制造更大祸端,这后果,又该由谁承担?”
她顿了顿,语气转沉:“毒绣门并非孤立存在,其背后牵连前朝余孽、逆党残部,关系错综复杂。单纯剿灭,固然痛快,却可能无法斩草除根,遗祸无穷。王爷与我所行‘招安’‘感化’之策,意在由内而外,瓦解其组织,揪出幕后元凶,以求永绝后患。此过程或许不够‘快意’,甚至需要与某些人虚与委蛇,但却是目前看来,能以最小代价、最彻底解决问题的方法。这并非畏首畏尾,而是权衡利弊后的审慎抉择!”
“审慎?我看是懦弱!”刘老爷子猛地一拍桌子,“江湖事,江湖了!讲究的就是一个快意恩仇!与魔头讲条件,就是玷污江湖道义!你们怕伤及无辜,怕担责任,我玄针门不怕!我等自会联络各路豪杰,荡平魔窟,用毒绣门的血,祭奠死难的同道!”
“对!荡平魔窟!”
“血债血偿!”
呼喊声再次响起,充满了江湖人特有的血性与决绝。
萧惊寒自始至终未曾开口,此刻,他冷冽的目光缓缓扫过全场,那目光并不如何凌厉,却带着久居上位、执掌生杀大权所带来的无形压迫,让沸腾的声浪不由自主地低了下去。
“说完了?”他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尔等欲自行剿匪,可以。”
众人一愣,没料到他会如此说。
萧惊寒继续道:“然,其一,毒绣门与逆党勾结,危害社稷,已非单纯江湖恩怨,朝廷有权介入。其二,尔等行动若波及无辜,引发地方动荡,按律法,本王有权缉拿问罪。其三,”他目光如刀,落在鲁长老和刘老爷子身上,“若因尔等鲁莽行动,打草惊蛇,致使其首要元凶逃脱,或致使本王布局功亏一篑,这责任,尔等门派,可能承担得起?”
三句话,如同三盆冷水,浇在了群情激愤的众人头上。他们可以不顾朝廷法度,却不能不顾及门派存续;他们可以追求快意恩仇,却无法承担行动失败、放跑元凶的千古骂名以及与靖安王为敌的可怕后果。
厅内陷入一片死寂。江湖的热血,在冰冷的现实与绝对的力量面前,不得不暂时收敛。
苏清辞看着这一幕,心中并无胜利的喜悦,只有一种深沉的无奈。她知道,观念的碰撞绝非一朝一夕所能调和。她上前一步,语气缓和了些许,却依旧坚定:“诸位前辈,清辞理解诸位嫉恶如仇之心。然则,除恶务尽,并非只有刀兵相见一途。请给王爷和清辞一些时间,待将此獠连根拔起,真相大白之时,诸位自会明白今日抉择之不得已。届时,若仍有不满,清辞愿一力承担所有指责。”
话已至此,鲁长老、刘老爷子等人面面相觑,虽满脸不甘,却也知道今日难以讨得“说法”,更无力改变靖安王的决策。最终,鲁长老重重哼了一声,抱拳道:“既如此,老夫拭目以待!但愿王爷与苏大家,莫要让我等江湖同道失望!告辞!”
说罢,带着满腔愤懑,一行人悻悻离去。
前厅重归安静,却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压抑。
苏清辞轻轻叹了口气,看向萧惊寒:“看来,这条路比我们想象的更难走。”
萧惊寒握住她的手,目光深邃:“非常之事,必遭非常之议。但求问心无愧,何惧流言蜚语?江湖的规矩,迟早要变一变。”
理念的碰撞,虽以暂时的压制告终,但裂痕已生。苏清辞知道,要想真正推行她的理念,平息这场风波,唯有尽快拿出确凿的成果,用事实来证明,她与萧惊寒所选择的,是一条虽曲折、却真正通往光明的道路。
而时间,已然愈发紧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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