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郑旦的真实身份**
夜深时,郑旦在锦被下蜷起被丝履磨出水泡的脚趾,她摸了摸腕上的银铃,忽然想起范蠡说过:“待你们戴上吴国的金步摇,便连家乡的月亮,也要学会在姑苏城头微笑。”
听见窗外细雨打在芭蕉叶上,像极了当年和阿光在溪头唱和的吴歌。只是如今的吴歌,每一个音符都要在舌尖转三个弯,每一个舞步都要数着铜漏的滴声。
“水旦,钻进去!”父亲的手掌按在她后颈,带着常年握竹剑的茧子,将她往柴房的夹墙里推。五岁的女孩攥着二娘给她的茉莉头花。指尖还留着白日被竹簪划破的血痕——那支青竹簪此刻正插在父亲发髻上,簪头毛刺在摇曳的烛火下投出晃动的影。
夹墙的木板刚合上,前厅就传来门闩断裂的巨响。母亲的尖叫混着吴兵的叱骂涌进窄缝:“水明川!你私通越国细作!”水旦贴着潮湿的土墙,闻见父亲藏在此处的艾草香,混着越来越浓的血腥气。她数着自己的心跳,听见弟弟的啼哭从东厢传来,像被人掐住的雏鸟。
“求你放过孩子……”是二娘的声音,带着姑苏腔的颤音。水旦想起白日里二娘给她别茉莉的手,此刻正握着三岁妹妹的小手。金属相撞声过后,妹妹的奶声突然尖锐:“阿娘!”接着是布料撕裂的轻响,还有二娘的尖叫与哀求:“不要,求你了!”
夹墙缝隙里漏进一线火光,水旦看见父亲的青竹簪掉在天井中央。吴兵的皮靴碾过簪尾,竹篾裂开的脆响中,她听见父亲被按在石阶上的闷哼:“夫差将军说要斩草除根……”话尾被利刃入肉的扑哧声截断,温热的血顺着砖缝渗过来,在她绣着并蒂莲的鞋面上晕开暗红。
“将军,这小娘子细皮嫩肉的——”有剑插入身体,血喷溅的声音,打断了那人的笑声。水旦从缝隙里看见玄色披风掠过视线,腰间玉珏泛着冷光,正是三日前在市集见过的菱形纹路。夫差的声音像淬了冰:“水氏血脉,不留活口。”
东厢里,银铃正随着母亲一起躺倒在血溪里。那是及笄时母亲送她的,刻着“旦”字的小铃。水旦咬住袖口,尝到艾草混着血的苦,听见自己的牙齿在打颤。弟弟的襁褓被抛出来时,绣着小鱼的肚兜还在冒火星,吴兵用刀尖挑起襁褓,笑声里带着酒气:“越国种的血,染红咱吴地的砖正好。”
夫差弯腰捡起父亲的青竹簪,在火光下把玩片刻。水旦看见他指尖划过簪头毛刺,突然冷笑一声:“楚人尚剑,越人尚竹——可惜竹剑难敌吴钩。”话音未落,簪子已被折成两截,毛刺划破他掌心,血珠滴在父亲圆睁的眼睛上。
“烧。”夫差甩了甩手上的血,玉珏撞在剑鞘上发出清响。水旦看着火焰爬上二楼藏书阁,她藏在梁上的《越人歌》手抄本正在噼啪作响,纸页卷曲的火光中,她听见母亲临终前的呼唤:“旦儿——”那声音像浸了水的丝弦,断在吴兵的哄笑里。
夹墙渐渐发烫时,水旦摸到父亲藏在砖缝里的银铃。那是母亲的陪嫁,此刻沾着他的血,在她掌心滚烫。后巷传来更夫的梆子声,咚——咚——,比往日迟了三息。她数着梆子声,听着吴兵渐远的脚步声,直到听见夫差的马蹄碾过巷口的青石板,才敢扒开烧黑的木板。
天井里的血已汇成小池,倒映着翻卷的火光。水旦踩着滚烫的砖,捡起半支青竹簪,簪头的毛刺扎进掌心,却不及心里的疼。二娘的红绳还系在脚踝上,那是她编给妹妹的辟邪结,此刻浸在血里像条死蛇。她攥紧银铃,听见自己牙齿咬得咯咯响——原来仇恨的滋味,是喉间腥甜混着艾草的苦,是每道血流过砖缝的纹路,都刻进眼底成了永不褪色的疤。
突然雷声炸响,她站在血水与雨水汇成的溪流里,就那样站着!没有哭没有喊,也没有害怕!
水旦一手握着银铃,一手握着茉莉头花,一个人走在大街上,大雨滂沱,她不知道走了多久,直到她失去所有知觉躺倒在路边!
次日鸡鸣三遍,芷兰坊刚卸下门板,施夷光就顶着黑眼圈冲进来:老丈验货!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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