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屉的目光平静地落在水野凉子那张被炽烈希望和深入骨髓的恐惧彻底扭曲、泪痕交错的脸庞上,如同观察显微镜下剧烈反应的细胞。
他缓缓开口,声音平稳得没有一丝涟漪,仿佛只是在宣读一项既定的实验结果:
「水野千鹤は、まだ生きている。」
(水野千鹤,还活着。)
简短的一句话,却如同来自至高法庭的最终赦令(しゃれい)!!!!!
瞬间击溃了凉子那已然紧绷到极限的神经防线。她猛地倒抽一口冷气,胸腔剧烈起伏,随即爆发出撕心裂肺、几乎要呕出灵魂的痛哭。
那哭声不再仅仅是悲伤,更蕴含了一年多来所有无处可去的绝望、漫无目的的疯狂寻找、刻骨铭心的自责,以及此刻汹涌澎湃、几乎将她淹没的、难以言喻的巨大解脱感。
她彻底瘫软在冰冷的地板上,眼泪如同决堤的洪水,肆无忌惮地奔涌而出,仿佛要将体内所有的痛苦和污浊都彻底冲刷干净。
「よかった…よかった…生きてた…千鹤が生きてた…」
(太好了……太好了……还活着……千鹤还活着……)
她语无伦次地、反反复复地呢喃着这句话,仿佛这是黑暗宇宙中唯一照射下来的、神圣的福音,是她生存至今所听到的最美妙的音节。
然而,世屉下一句平淡无波的话语,却如同最锋利的钩爪——将她刚刚升入天堂、尚未温暖的灵魂,猛地狠狠地拽回了现实的地狱,甚至坠向更幽深、更冰冷的无间深渊。
「ただし。」
(但是。)
他的声音依旧没有任何情绪起伏,冷静得像是在陈述一个物理定理,或是指出实验报告上的一个客观数据:
「彼女は今、横浜の极道组织が支配する地下バーのアジトに监禁されている,表向きは『ホステス』だが、年齢が若く、また何らかの立ち回り术を心得ているらしく、现时点では身を汚すことまでは强要されていないようだ。」
(她现在被关在横滨一个极道组织控制的地下酒吧据点里,名义上是‘陪酒小姐’,但因为年纪尚小,且似乎懂得一些周旋之术,目前尚未被迫失身。)
他顿了顿,像是在为一个枯燥的条目补充一个微不足道的、无关紧要的注脚。
「もっとも、私の见たところ、あの环境は…そうだな、お前たち凡人の言叶で言えば、『死ぬより辛い』といったところか。」
(不过,据我所见,那里的环境……嗯,用你们凡人的话来说,大概是‘生不如死’吧。)
凉子的哭声,如同被利刃骤然切断,戛然而止。
她脸上刚刚恢复的一丝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变得如同死灰,瞳孔因极致的恐惧和无法抑制的愤怒而急剧收缩成针尖大小。
刚刚在心底熊熊燃起的希望之火,被这赤裸裸、血淋淋的残酷真相瞬间扑灭,只剩下更加冰冷、更加黑暗、更加令人窒息的绝望。
ごくどう!(极道!)地下バー!(ちか bar!)ホステス!(陪酒小姐!)死ぬより辛い!(生不如死!)
她的脑海中不受控制地疯狂想象着妹妹千鹤那纯洁善良的身影,可能正在遭受的种种屈辱、无法言说的恐惧、日复一日的折磨……
心脏如同被一只冰冷粘腻的巨手死死攥住,用力碾压,痛得她几乎无法呼吸,每一次吸气都带着血沫般的铁锈味。
「いや……いやっ!千鹤——!」
(不……不!千鹤——!)
她发出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哀鸣,猛地如同濒死的野兽般扑上前,不顾一切地用沾满泪水和冷汗的手死死抓住世屉那用料考究的裤脚,如同溺水者抓住最后一根漂浮的稻草,涕泪横流,声音破碎不堪地哀嚎、乞求:
「ボス!神渡様!お愿いです!助けてください!彼女を助けて!お愿い!お愿いします!あなただけができる!あなたはあんなに强大な力を持っている!どうかお愿いします!」
(老板!神渡大人!求求您!救救她!救救她!求求您!只有您能救她了!您有那么强大的力量!求求您!)
她的额头再次用力地、一次又一次地磕在冰冷坚硬的木质地板上,发出“咚、咚”的沉闷响声,仿佛不知疼痛。
世屉微微低头,俯视着脚下彻底崩溃、卑微如尘泥般乞求的少女,脸上那丝淡漠而冰冷的嗤笑又悄然浮现出来。
他并没有挣脱她的拉扯,只是用一种近乎残忍的、带着玩味和审视语气的声音,慢条斯理地反问道:
「ほう?救いを求める?」
(哦?求救?)
他刻意停顿了一下,仿佛在欣赏她最绝望的姿态,然后才抛出那句如同绝对零度的冰锥般的话语:
「なぜ警察に助けを求めないのだ?」
(你为什么不报警呢?)
这句话,精准无比地、狠狠地刺入了凉子早已千疮百孔的心脏最深处,让她所有的动作、所有的哭求瞬间僵滞冻结,如同被瞬间冰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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