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妄境的黑雾翻涌,化作桃花谷的模样。落英缤纷,铺满通往药庐的小径,空气中弥漫着熟悉的药香与花香。商逸冰站在原地,看着凌洛漓的身影从药庐里走出,他穿着初见时的月白长衫,手里拿着半块冰莲木簪,笑容干净得像那年的雪。
“逸冰,你看我找到了什么。”他朝她招手,星主血在阳光下泛着淡淡的金红,“我们的木簪终于凑齐了,成亲的日子……”
商逸冰的银弓在掌心发烫。这场景太过美好,美好到让她心生恐惧。真正的凌洛漓此刻应在身边,可眼前的他,连说话时微微挑眉的习惯都与记忆分毫不差——甚至记得她最爱的冰莲糕要放三分糖。
“洛漓,你的后背……”她试探着开口,目光落在他的肩胛处。在冰族禁地,他为护她被罪纹灼伤,那里该有块淡紫色的疤痕。
眼前的“凌洛漓”下意识地捂住后背,笑容有瞬间的僵硬:“小伤而已,早就好了。”他走近,指尖想触碰她的脸颊,却在半空中被她避开。
商逸冰后退半步,银弓搭上光箭:“你不是他。”真正的凌洛漓从不会回避她的目光,更不会在提及伤痛时眼神闪烁,“‘执’,别装了。”
“装?”“凌洛漓”突然笑了,笑容里的温柔一点点褪去,染上黑袍人的疯狂,“我只是给你想要的——一个没有伤痛,没有别离的世界。你可以永远留在这里,和‘我’成亲,看着小冰儿长大,不好吗?”
药庐的门突然打开,里面走出抱着小冰儿的“商逸冰”,她的灵魄凝实,左臂的罪纹彻底消失,正温柔地对她笑:“姐姐,留下来吧。外面的世界太苦了,爹不在了,冰璃不在了,连洛漓都……”
“住口!”商逸冰的光箭射出,穿透“商逸冰”的灵魄,却在触碰到她的瞬间化作漫天冰晶。那些冰晶落地,竟拼凑出凌洛漓在星盘殿自戕的画面——他的流霜剑断刃没入心口,星主血染红了她的裙摆。
“你看,”假凌洛漓的声音带着蛊惑,“他为了救你,连命都可以不要。可你呢?你敢说,看到他倒下的那一刻,你没有想过‘如果从未遇见’?”
商逸冰的灵脉猛地抽痛。她无法否认,在冰族禁地看到他灵脉崩裂的瞬间,心底曾闪过一丝自私的念头——若从未相遇,他或许仍是逍遥派无忧无虑的星主传人,不必背负她的宿命,不必一次次为她挡在生死边缘。
“这就是你的执念。”假凌洛漓的身影开始扭曲,化作“执”的虚无形态,“你爱他,却又怕拖累他。这种矛盾,就是淬心的火焰,能烧尽你们所有的羁绊。”
周围的景象突然变换,变成冰族禁地的模样。商逸冰被七道罪纹锁链吊在冰柱上,左臂的罪纹疯狂蔓延。真正的凌洛漓站在她面前,流霜剑断刃指着她的眉心,星主血在剑身上燃烧,眼神冰冷得像万年玄冰:“逸冰,你体内的罪力已经失控,杀了你,才能救三界。”
“洛漓……”商逸冰的声音嘶哑,冰灵力在锁链中挣扎,“你说过要做我的守岁星……”
“那是以前。”他的剑刃逼近半寸,星主血溅落在她的罪纹上,灼得她剧痛,“现在的你,是罪神的帮凶。我父亲三百年前就是被你这样的‘圣女’所害,我不能重蹈覆辙。”
商逸冰的心脏像被生生撕裂。她看着他眼底的恨意,那恨意如此真实,真实到让她想起在无回渊,黑袍人说“星主与圣女,本就是天生的仇敌”。难道他们的爱情,真的从一开始就是错的?
“动手啊!”她嘶吼着,眼泪混合着血滑落,“你不是想为你父亲报仇吗?杀了我!”
凌洛漓的剑刃停在眉心前,星主血的光芒忽明忽暗。他的嘴唇翕动,似乎在说什么,可她听不清。罪纹已爬过她的脸颊,墨色的瞳孔里,映出他痛苦挣扎的脸——那模样,像极了在冰莲池底,他握着她的手说“我们一起”时的坚定。
“我做不到。”他突然扔掉剑,星主血在掌心凝成光盾,挡在她身前,“就算你被罪力吞噬,就算三界都要我杀你,我也做不到。”
冰柱突然炸裂,“执”的虚无形态在碎片中狂笑:“好一出情深义重!可惜,这只是幻境!”
商逸冰猛地惊醒,发现自己仍站在黑雾门内,凌洛漓正抱着她,星主血在她周身形成光茧。他的后背渗出鲜血,那里的旧伤被“执”的力量引动,正缓缓裂开:“逸冰,你终于醒了。”
“你怎么……”商逸冰的指尖抚过他的伤口,冰灵力与星主血交融,“你进入了我的幻境?”
“我们的灵脉早已相连,你的幻境,就是我的幻境。”凌洛漓的笑容带着疲惫,却异常温柔,“在你的幻境里,我看到你被罪纹折磨,看到你说‘动手啊’,那一刻,我才明白你的恐惧——你怕的不是死亡,是我会放弃你。”
商逸冰的眼泪突然落下,砸在他的伤口上,竟让那里的血瞬间止住。她想起在幻境中,他说“我做不到”时的眼神,与此刻的温柔如出一辙。原来真正的爱,从不是完美的童话,而是明知对方有千般不堪,万般危险,却仍固执地选择握紧彼此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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